呂氏老神在在地在原地等雲氏領了元太太後走來告訴說:“老夫人,這位就是伯爺那科元狀元的太太,元太太。”
一句話呂氏明白了,元太太和雲氏平輩論交,她作為尊位長輩一會兒可以受全禮,不過為體現自家的尊師重道,最好還是半禮,答辭則跟對剛剛的艾氏、甄氏一樣,隻一句“過年好”就好,不必蹲福。
……
看呂氏極妥善地和寧氏問候好新年,雲氏輕舒一口氣。
與入宮謝恩領宴,可以老少坐一塊聽宋嬤嬤細講進退對答不同,命婦間賀年得根據每個人的身份、歲數、關係來,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
禦前失儀大不敬。對於呂氏第一回入宮賀朝,雲氏如何會藏私不告訴詳細?
但告訴也得呂氏自己遞梯子啊!
雲氏總不能白眉赤眼地直接跟呂氏說老夫人這朝廷命婦拜年的規矩和咱們家不一樣,你見了誰誰,要這麼說這麼做?
怎麼說呂氏都是個長輩。
俗話說“萬事不開口,神仙難下手”。眼見呂氏和佛堂裡供的菩薩似的笑口常開,無憂無愁。雲氏真是愁死了。
沒辦法,雲氏找紅棗問計——當然雲氏問的比較婉轉,此處省略套路機鋒一千字。
總之紅棗接了雲氏的翎子,然後跟著發了會子愁——畢竟以她婆的水磨功夫都拿不下呂氏,換她又能有啥辦法?
……
既然她婆水滴不穿呂氏這塊頑石,紅棗想不出其他主意,便惡向膽邊生,決定力劈華山,蠻力破局。
“娘,”紅棗給雲氏出主意道:“老夫人一貫抱樸守拙,貞靜少言。乾脆地,咱們就把正旦這日入宮的事擇其要,去其繁,揀最關鍵的列幾條和賀表詞一起送過去!”
雲氏完全沒主意,現聽紅棗這麼講,樂得丟開手,立刻送紅棗一定高帽道:“這個擇其要,去其繁,原是你的拿手。現時間有限,趕緊地,你家去列了來!”
紅棗……
紅棗其時並沒有主意。她剛那樣講,隻是和雲氏一起參詳的意思。紅棗沒想到雲氏突然當甩手掌櫃,怔愣之後,隻得應了——她婆有事,可不就是她服其勞嗎?
時謝豐有謝子安照看,倒是方便紅棗想事。
但這哪裡是一時半會能想出來的?紅棗苦思良久不得其法,便失了耐心,發狠吩咐宋氏和丫頭把正旦日呂氏要見的人,要說的話,要答的禮都拿紙一一寫列出來——她要看看到底有多繁瑣!
然後再想怎麼擇其要,去其繁。
紅棗這個重度拖延症患者原使的是個拖延計,但沒想宋氏寫著寫著就笑了,然後紅棗看到,也撐不住笑了,最後把裁剪出來的條目送給雲氏。雲氏見到也禁不不住笑了。
雲氏和紅棗實心感慨道:“這爵高真就好啊,可以一力降十會!”
紅棗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心說:她先可不就是想力劈華山,一招製敵嗎?
隻沒想是這麼個劈法……
當看到周文方夫人到時,雲氏終於來請呂氏道:“老夫人,伯爺座師的夫人,周夫人來了。咱們且去迎迎 !”
於是呂氏又明白了,這位周夫人跟她是一輩,一會兒——等等,呂氏想知道這回是她,還是這位周夫人先行禮?
這個,好像還沒有前例。
根本不需要前例。因為一照麵,周夫人便口稱“誠意伯夫人過年好”與雲氏蹲福拜年——於是呂氏又又明白了:一會兒依舊是周夫人給她先拜,然後她回蹲福拜禮就好……
跟翰林院一眾命婦互拜好年後,周夫人便替了紅棗的位置,和雲氏一左一右擁著呂氏往隊伍前麵走。
不可避免地,呂氏再一次體悟到自己地位的超然——執掌天下文壇,代天子考舉天下士林的翰林院掌院周文方的夫人竟然都走在她身後!
她家這個超品伯爵到底是個多大的官啊?呂氏情不自禁的感慨。
沒錯,封爵半月,呂氏壓根不知道自家這個世襲罔替的誠意伯到底是個什麼官。
……
一路都是命婦,其中不少人的丈夫是周文方的門生。
按禮,這些人見到周夫人都當過來拜年。
但因為看到周夫人走在戴七翟冠的呂氏、雲氏下首,命婦們隨即想起這裡是皇後的坤寧宮,得寧得定,不適合尋祖溯源地自報家門攀關係——俗話說“人有親近遠疏”。周文芳幾百門生,豈能個個都熟識交好?
京城氣候不好,飲食粗糙。謝子安享福慣了,吃不得辛苦,便不大肯出門交際,日常就宅在家裡,折騰謝福,搗鼓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所以謝子安在京的好友不僅有限,且多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翰林院同僚,即便偶爾幾個分配到彆處的,比如馬文、祝英這些人,都已拿到了初五的帖子,無需趕現在見。
所以命婦們掂量一回,便不上前——即便沒拿到帖子的,也可以大年初四到周師傅家見……
閣老們日常在一處共事,可以列隊入朝,夫人卻是不行——結隊跟弘德帝展示內閣裡外鐵板一塊嗎?
這不作死嗎?
閣老們大權在握,榮華正好,可不想死,於是他們的夫人入宮便是各行各路,到得參差。
呂氏等行到宮門前時,工部尚書劉祖昌的夫人已然在了。
雖說劉夫人的班序尤在周夫人之前。但因為劉祖昌後周文方入仕,入翰林院,升二品,所以每回照麵,劉夫人依舊跟早年一樣主動與周夫人行禮。
周夫人見狀便跟雲氏、呂氏道:“伯老夫人,伯夫人,那邊就是工部尚書劉閣老的夫人,妾身得過去拜個年。”
呂氏和雲氏聞言自是停住腳笑說請便,周夫人就過去了。
劉夫人看到周夫人過來自是往前來迎,如此兩下相遇,互道萬福,正好行了個平禮。
呂氏瞧見立知道待會她和劉夫人拜年禮隻參照對周夫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