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德帝不放心地轉了轉眼珠,然後便發現謝知道全身上下最該顫的帽翅卻是一點沒顫——難怪鴻臚寺序班沒來糾。
丟下剛懷疑的治下有人失職的小本本,弘德帝再次不動聲色地打量謝知道……
待發現謝知道氣色也好,嘴唇沒抖沒變色,鼻尖鬢角也不見虛汗,弘德帝便覺得謝知道手抖不是身體原因。
難道說是因為緊張?
想想上回乾清宮奏對,弘德帝心裡搖頭:不至於。今兒大朝,又不用謝知道講話,有什麼好緊張的?
再說上次也就是頭兩句能聽出緊張,後麵就順暢了。
想不出緣故,弘德帝轉眼看謝子安,發現謝子安的手也在顫,就是顫的幅度很小,非仔細盯不能發現。
這是有事發生呀!弘德帝的眼睛在謝知道、謝子安轉了兩個來回,便有了確定,然後不免狐疑:到底什麼事?
……
一時禮官叫起,弘德帝看謝知道不用人攙扶,極利落地站起了身,更是確定了自己所想:果不是身體緣故!
就似他,坐這麼久,想起身,腿還覺得麻,要緩緩呢!
謝知道這老頭卻是啥都不要。這腿腳,看著比他內閣閣員還輕快。
轉念想起謝知道家鄉還有個九十七歲的爹,弘德帝不免再次暗歎:聖人雲:仁者壽,德者壽。由謝知道和他父親的長壽可見謝氏一族家學淵源,門風可蔚。
所以,剛到底什麼事,讓謝知道這個仁壽德壽者失態?
……
官員散朝都是各走各的——畢竟剛朝賀儀進行了那麼久,正常人,連弘德帝在內都有點三急之類的私事要處理。
特彆是接下來還有禦宴。有資格列席的,都有點年歲,更須提前做好準備。
朝堂出來,謝子安立低聲問謝知道:“爹,您腿腳還好吧?”
“沒事!”謝知道示意兒子放心:“咱們趕緊去找尚兒。”
告訴請衍聖公和閣老來家做客的消息,方便他跟他媳婦早做安排——似他現今出門尚要帶一個管家、四個小廝長隨和八個轎夫,十三個人。
而呂氏更誇張,得四個丫頭、四個媳婦、四個小廝常隨、八個轎夫、兩個車夫,整二十六個人。
衍聖公、閣老的地位擺在那兒,出門排場不會比他家小——如此初五請衍聖公、閣老及其家眷,需要籌備的上下等席麵,毛估估就要三十六七桌。
這原算不上什麼大事。麻煩隻是因為京師寸土寸金,尚兒的賜宅地方有限,加上又是過年,諸種禁忌,天氣寒冷,滴水成冰的——不說這三十好幾桌的席麵如何整治,隻這席麵要用的鍋碗瓢盆、桌椅板凳擺放都要一一規劃。
謝子安本想讓他爹少走幾步路,隻在原地等他就好。但看到
周圍人都行色匆匆,沒有原地不動的,且因為他和他爹站著說話,已招來旁邊錦衣衛和禦史的注意,就改了主意,答應到“好”。
剛看他爹走路的步態,好像真的還行。
幾千人的朝賀,金鑾殿連帶其前麵廣場的每寸地都分劃到侍衛人頭。
相應地朝臣也隻能待在自己分屬的衙門地塊,不能亂走——到不該到的地方。
看身邊同僚幾乎走儘,謝尚心裡著急,但再急,也隻能耐心地待在原地按先前的約定等他爹和他爺。
分管這塊地的錦衣衛還在等上麵下清場命令,就沒趕人,隻監儀禦史不怕凍手地拿著筆和小本本,做好記錄準備……
等謝知道、謝子安走到時,偌大廣場除了錦衣衛、監儀禦史外幾乎就隻剩謝尚一個人了——大過年的,一般人寧可堆擠在宮門出口處,也不願在此多留一刻,麵對錦衣衛和禦史台兩大瘟神。
甫一照麵,謝尚剛拱手叫了一聲“爺爺,爹”,便為謝子安出言打斷。
“尚兒,”謝子安壓低聲音急速告訴道:“你這就家去。家去補七張咱們正月初五請客的帖子,親送到衍聖公府和內閣閣老家去?”
對於請衍聖公,謝尚能理解,但對於請閣老,且還是六位一起,謝尚覺得有必要敲定一下,畢竟朝廷此前還沒這樣的先例。
“爹,”謝尚問:“六位閣老都送?”
“都送!”謝子安肯定道:“咱家第一次請客,不好厚此薄彼!”
何況送了也不定來——比如信國公初五要去其他國公家赴宴,就不能來。
謝尚聽著有道理,點頭應道:“兒子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