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沉,繁華的街道此刻少了幾分熱鬨,多了幾分冷清,深淵地獄的眾人從宮裡出來,齊聚在清風明月樓中,此刻,這間人來人往的清風明月樓卻掛上了停業的牌子,不接待任何客人。
喜慶的紅綢被匆忙換上白色的冥帆,在晚風中肆意搖曳的白帆儘顯淒涼,小丫一身縞素,卸下臉上精美的妝容,隻著素顏,站在大堂的一具黑色棺槨旁,眉目慘淡。
樓裡的姑娘們也是同樣素白的裝扮,她們靜悄悄的站在角落裡,擔憂的注視著如同雕塑般,神色悲拗的女人。
“到時間了。”淩若夕抬腳走到小丫身旁,“護國寺的方丈已經到了後山。”
這場葬禮,是她唯一能夠為暗水做的,用最神聖的儀式,送他最後一程。
小丫身體微微一顫,紅豔的嘴唇,在刹那間失去了血色,她深深的望著眼前這具棺槨,似不舍,似不願,但最終,她隻能無力的閉上眼睛,任由深淵地獄的男人們,將棺槨從四個角高高抬起,離開閣樓。
送行的部隊人數不多,隻淩若夕、小丫以及深淵地獄的十多人。
他們神情肅穆,緩慢的遊走過安靜的街道,飄揚的白帆像極了地獄的招魂幡,城門口有照明的火把投射出明亮的光線,早就得到命令的九門士兵不敢阻攔,他們恭敬的成兩排站定在城門口,人群接踵,現場一片鴉雀無聲。
順著黃沙漫天的官道往後山行去,細小的沙土顆粒不間斷的噴灑在麵頰上,淩若夕一路不置一詞,目光時而從身旁抱著一個黑壇的小丫身上掠過,似不忍,又似擔憂。
小丫顯得很平靜,目光空洞得感覺不到一絲屬於人該有的活力,後山泥濘的山路下方,護國寺的和尚們穿著僧袍,搖晃著鈴鐺,那是為死者引路的聲音。
他們徒步踏上山路,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緩慢,極其穩妥,到達山巔時,一身袈裟的方丈跪坐在案幾前,虔誠的敲打著木魚,不遠處是早已搭建好的木柴堆,兩側架著熊熊燃燒的火把,眾人的麵頰被這火光照得通紅。
棺槨緩緩落地,二十餘人迎風站定,衣訣翻飛,一股濃鬱的悲傷此刻正在他們周圍環繞。
方丈神色肅穆的念著往生經,梵音繞耳,聽著這繁瑣的經文,仿佛連心也跟著沉靜了許多,淩若夕緩緩閉上雙眼,在心裡跟著念誦,整整九十九遍後,木魚聲戛然而止,靜止的眼皮驀地睜開,“開棺!”
深淵地獄的眾人渾身一怔,知道他們即將送自己的兄弟最後一程,心情格外的沉重。
漆黑棺槨上的木塊被大力挪開,棺槨內鋪著白色的錦緞,暗水眉目祥和的躺在中央,身上破碎的衣裳早已被更換成了稀世錦緞,若非他麵頰上縱橫交錯的傷疤,若非他靜止的呼吸,此時的他,就宛如睡著了似的。
淩若夕緩慢的邁開步伐,走近棺槨旁邊,深吸口氣,在十多雙不忍的目光中,掌心凝聚一團龐大的玄力擊中棺材。
“砰!”棺材劃破半空,精準的落在不遠處的木柴堆上。
“開始吧。”淩若夕隨手摘下火把,遞給小丫,最後的這一步,該由她親手來做。
小丫怔怔的站著,紋絲不動,跳竄的火焰在她蒼白的麵容上投射出淡淡的暗色。
“淩姑娘……”深淵地獄的大老爺們們此刻都有些於心不忍,讓小丫來做火化這種事,未免太殘忍了些,她再怎麼說,也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能承受得住嗎?
淩若夕緊抿著唇瓣,目光深幽:“如果你實在不行,我可以替你做。”
不過,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換做是自己,她會希望這最後的過程,是由自己親手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