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玉珩給殷臣他們報完平安,順理成章地在酒館裡住了下來。
她不能現在就走,雖然吉娜對她滿懷愧疚,甚至還給了她一把庫房的鑰匙。
庫房裡裝著大量金條,價值連城的水晶與寶石,以特殊手段處理過的風乾草藥,各種五顏六色的瓶裝怪異液體……
但關於聖羅蘭十字會,關於紅衣主教藏匿的秘寶,吉娜是半個字也不曾提起,每次都能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用強烈的情緒掩蓋著真正關鍵的信息。
她一直在反複讚歎蘭玉珩的【靈性】很高,不愧是那位強大女巫的後代。既然如此,蘭玉珩也不會放過這一機會,毫不猶豫答應要跟她學習關於女巫的知識。
畢竟,靈性也是目前與聖羅蘭十字會有關的唯一線索。
兩人“一拍即合”,在大量酒精的興奮作用下熬了個大夜,直接開始從分辨寶石開始學起。
據吉娜說,這世上每一種不同的水晶與礦石,都蘊含著不同的能量元素,而蘭玉珩先前戴的牛血戒指,便是專門用於檢測血脈與靈性的特殊珠寶。
與神賜靈性無緣的普通人,戴著它也不會發生任何異象。
蘭玉珩心裡有些嘀咕,憑什麼要說自身靈性是被神賜予的?
吉娜都當上女巫了,這可是最受天主教徒所懼怕與排擠的超級異端,在這世界如果被外人發現,鐵定是要被綁上火刑架的……她居然還信世上有神?
或許聖羅蘭十字會,依舊是某種意義上的宗教組織。他們反對的恐怕隻有天主教,而並非耶穌基督本尊。
蘭玉珩心中有種種猜想,表麵卻不露分毫,繼續拉著吉娜瘋狂汲取知識。
她學習能力很強,自己用木板雕刻出一個盲文版星盤,還學到了許多占卜手段,例如搖晃黃銅鈴鐺分辨危機,以及通過水晶球裡無端湧現的紫色閃電,預測幾分鐘之內的未來。
無法用眼睛分辨草藥,她就用手來一個個撫摸枝葉根莖。無法看見寶石的顏色,她就用手來銘記不同礦物的細微紋理。主打一個身殘誌堅,卻天賦過人。
吉娜的表情愈發複雜,從對她的愧疚與憐憫,漸漸變成了真心實意的喜愛和驚豔,甚至歎息於蘭玉珩來得太晚。
“噢親愛的,你可千萬不能輕易死去,那將是這個世界的重大損失。快隨我來,我要教你抵禦惡靈的法子。”
吉娜領著她來到酒館後方,淹沒於黑暗的居民區,放眼都是普通鎮民自建的平房。
高聳磚牆隔絕了彼此的交流空間,也擋住了酒後醉漢的暴力發狂。人人都喜歡去酒館,人人都討厭住在酒館隔壁。
也恰因如此,無人能輕易探聽吉娜的秘密。
吉娜的石磚小屋旁邊,有一大片平地被茅草遮蓋,是隻屬於她的豬圈、羊圈和牛棚。
膘肥體壯的牲畜們睡眼惺忪,時而從窩棚裡發出幾聲低啞的悶哼與叫喚,但神奇的是,蘭玉珩沒有察覺任何動物的腥臭與糞便氣息。
她隻聞
到了清新的草藥香包,沾染露水的嬌嫩鮮花,以及裹挾著陽光暖意的麥稈乾草。
太牛了,這種神奇的除臭方法,她一定要想辦法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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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玉珩興致昂揚,可下一瞬間,她便聞見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噴湧而出……
是猶如潮水般溢出的大量牛血,伴隨著公牛刨地的痛苦嚎叫聲,疼到失禁後爆炸式噴發的牛糞,“嘩啦啦”掉落一地的泥濘腎臟腸包,以及鮮活滾燙的碩大心臟。
“嘎、嘎,呱——!”
緊接著,一隻蟾蜍尖利又短促的慘叫從耳邊響起。
“親愛的小心些,彆紮到手了。這是我特意曬乾的荊棘條,你將它緊緊纏在牛心之上,用一根鐵釘橫穿而過,最後釘死那隻蟾蜍就好。下手狠一點,要一次性釘死它才行。”
蘭玉珩愣了愣,摸索著接過濕漉漉的滾燙牛心,以及長滿尖刺的乾枯荊棘,依她所言麵無表情地操作起來,將跳動的心臟牢牢纏緊。
“鐺——!”
蟾蜍掛在鐵釘末端,雙腿時不時抽搐著,了無生息。
“很好!以後把它掛在煙囪上,惡靈們再也無法偷偷潛入你的窗沿。”
……
半夜三更,倆人渾身是血,折騰得熱火朝天。
而與此同時,宋葬正躺在殷臣懷裡做夢。
他夢見殷臣生了,生出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蜷在宋葬的臂彎中嚎啕大哭。
緊接著,那位沒有實體的俊美中年藍眼神父,瘸著腿出現在三人麵前。
他不僅沒有主動攻擊殷臣,還主動操辦起了新生兒的神聖洗禮儀式,並自認教父,大言不慚地為孩子賜名“耶穌·基督”……
宋葬懷疑神父是想抱一抱上帝的大腿,便頗為無語地隨他去了,並沒有阻止。
因為真正有問題的,是這名為耶穌的小嬰兒本身。
——他好像真的很討厭殷臣。
隻要殷臣湊近一點,他的表情就會瞬間開始變得扭曲,扯著喉嚨不管不顧地嚎啕大哭,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水漫金山。
偏偏殷臣最討厭的,就是噪音。
聽這嬰兒永不休止的哭嚎,殷臣逐漸變得無比暴躁,到最後連宋葬也攔不住他。
他黑著臉毫不猶豫提刀,說什麼都要把自己的“親生骨肉”直接砍死。
就在他倆對峙的千鈞一發之際,一隻從天而臨的大手驀然出現,破開層層烏雲,搶走殷臣的長刀,又拎起了哭嚎的耶穌,將這倆東西都精準地扔進宋葬懷裡。
那是一隻極為詭異的大手,因為它太完美了。光潔皮膚好似綢緞般絲滑流暢,不帶一絲人類該有的褶皺與紋路,而且甚至沒有指甲蓋,手指末端猶如細膩順滑的白色肉腸……
它就像動畫繪製的完美肢體,強行打破了虛擬世界的桎梏,以居高臨下的強硬姿態闖進現實。
宋葬知道自己正在做夢,但並不敢掉以輕心。
他下意識擋在了殷臣身前,麵無表情盯著這個詭
異的存在,一手攥緊刀柄,一手護著嬰兒,渾身繃緊、蓄勢待發。
殷臣的刀是真有意思,他心中升起砍人念頭的那一瞬間,雪色長刀便隱約在發燙,隨著他的心跳而興奮地震顫呼吸,源源不斷汲取著他的生命力,逼著他的身體進入備戰狀態……有點爽,好想把這隻手剁成肉泥……
宋葬用力咬緊下唇,調整呼吸頻率,試圖克製這股莫名其妙的愉悅衝動。怪不得,怪不得每次殷臣心情不好就想砍點東西,這把刀一定非常好用。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自帶空靈混響效果的悠遠輕歎,從天邊傳來。
“好孩子。”
這聲音非男非女、不老不少,渾然不似活人,卻讓宋葬蠢蠢欲動的屠戮欲望瞬間消失無影。
它強行抽走了宋葬暴戾陰暗的心思,令他不受控製地驀然放鬆下來,沐浴在溫暖柔和的神聖溪流中。連嚎啕大哭的嬰兒也停止了抽泣,呆愣望著天際。
最可惡的是,宋葬對這種感覺並不反感。
他繼續攥緊長刀,不讓殷臣出聲,輕聲問:“你是誰?”
“那孩子的父親。”
“……你是上帝?”
“我如今身陷囹圄,被另一個瘋狂的孩子糾纏著,無法降世。你替我照顧好耶穌。你的善良之舉,會得到豐饒的回報。”
能有什麼回報呢?他什麼都不缺。
宋葬若有所思,嗓音愈發輕緩,卻是在溫溫柔柔地威脅:“你好上帝,我現在就要得到報酬。否則,我會一刀捅死你的孩子。”
“貪婪是七宗罪之首,萬不可……”
“我要你至高無上的知識,快點送給我,好不好?”宋葬一臉無害,悄然勾起了唇,“咱們公平交易,隻要你現在贈與我足夠的知識,我就能保證,耶穌被養得白白胖胖。”
對方沉默了,許久沒再應答,似是在思索著利弊。
被宋葬護在身後的殷臣也在沉默。他全程沒吭聲,更沒乾擾宋葬的一言一行,隻是怔然盯著宋葬似笑非笑的精致側臉,莫名其妙發起了呆。
宋葬被他盯得不自在,決定加快進度,於是笑眯眯地舉起刀。
冰涼的鋒利刀刃,貼在嬰兒細嫩的脖頸一側。小孩茫然地伸出小手拍拍刀柄,發出兩聲不知所謂的破碎呢喃。
藏在濃密睫毛下的黑眸冷意翻湧,宋葬卻故作純良地歪著頭:“我才不會隨意傷人呢,但我真的很需要你的知識。不管是什麼知識都行,分我一點,你損失不了什麼。”
說著他手腕輕輕一動,刺目鮮血沿著皮肉間的縫隙滲出,一滴一滴落在雪色刀麵之上。
“哇啊——!嗚嗚嗚……”
嚎啕痛哭再次響徹雲霄。
“你看,我真的會砍死你小孩噢。”
上帝:……
僵持許久後,天際又傳來一聲無奈而溫和的長歎。
“宋葬,我是愛你的。
“我愛我的每一個孩子,也將永遠愛你。”
“你愛個屁……”
最後一句情緒激烈的反駁,來自突然間忍無可忍的殷臣。沒錯,他又暴躁了,但是沒來得及罵完。
話音截斷的下一瞬間,宋葬就猛然清醒過來。
他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著氣,隨即感覺一陣又一陣鐵鏽味的潮濕順著臉頰滑落。
摸索片刻,宋葬發現自己正在七竅流血,胸腔裡蔓延著異樣的灼燒刺痛感。
昏沉的腦袋也嗡嗡作響,太陽穴自顧自彈跳著,傳來常人難以忍耐的神經性疼痛,像有一根生鏽的鋼針,趁他熟睡時悄然穿顱而過。
宋葬急促呼吸著,一邊呼氣一邊抑製不住繼續吐血,他不敢動用大腦去思考任何具有深度的事情,也不敢隨意移動。
他知道自己沒有大事,隻是奇異地受傷了。沒錯,他正在經曆一個反複受傷的過程,主要傷處來自大腦。而且這種詭異至極的傷勢,同時也在被另一種奇怪的力量迅速治愈著。
身體裡有兩種不屬於他的力量,不管不顧地橫衝直撞,像無形的大手朝兩端撕扯,又強勢拚湊起衝撞產生的殘渣碎片。
疼得要死,疼得他總感覺自己好像真的快死了,但緊接著又會恢複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