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春野像是被屏蔽了五感一樣,對身後發生的變故毫無察覺。
他快速拉開門走了進去。
乍一望去,衛生間乾淨又明亮,像是從未被人使用過,非常整潔。
他皺著眉將眼鏡向上一推,還不忘囑咐宋葬站在外麵給他“望風”。
宋葬低聲應好,佯裝自己等在廁所外排隊,放哨放得心不在焉。
因為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處理。
——壞東西又開始變形了。
把追殺而來的空姐燒成皮以後,它沒有直接回來找宋葬。青火蠕動著壓縮變小,把自己團成球,又猶如蛻皮般重新展開……
然後,它變成了一條純白如雪的小蛇。鱗片冰冰涼涼,吐著細長的蛇信子,得意地纏回宋葬手腕,動作慢條斯理。
宋葬的臉色卻有些難看,他垂眸盯著腕上的冷血生物,自言自語似的:“白色的寵物,我已經有了。”
似乎是感受到宋葬語氣中莫名的嫌棄,小蛇倏地仰頭,猩紅豎瞳令人望而生畏。
警告般盯了宋葬一眼,它緩緩露出兩枚毒牙,故意抵著宋葬細嫩的皮膚輕輕碾磨,透明毒液悄然流淌。
壞得很。
話是這麼說,但在毒液從尖牙中排出的瞬間,縈繞於宋葬周身的血腥腐臭味像是老鼠見了貓,瞬間消散無影。
明明是在主動幫他,非要顯得凶神惡煞,宋葬完全不懂它到底是什麼心態。
“……居然能變成白化眼鏡蛇,”宋葬苦惱地咕噥,“什麼啊,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雪白的漂亮小蛇根本不理他,自顧自蜷成一個小圈兒,盤在宋葬手腕上,猙獰豎瞳微微閉合。
意思大抵是它要打個盹。
宋葬無奈地歎了口氣,看著地毯上那一堆堪稱驚悚的薄皮,有些苦惱。
這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異常現象,所以他等會兒還得繼續裝傻糊弄謝春野。
不過……
注意力從小蛇轉移到後艙安靜的廁所,宋葬忽然意識到一件奇怪的事。
——謝春野居然完全沒有發現外麵的騷動。
就好像……這兩個空間被徹底隔離開來一般。
他疑惑的目光穿過門縫,看向裡麵專注檢查的謝春野,猶豫片刻,主動將門拉開了些,朝狹小的廁所裡邁進一步。
踩上廁所地板的那一瞬間,宋葬耳邊的飛機引擎聲驟然消失。
猶如從嘈雜的世界走入真空,周圍一片死寂,再大的動靜也無法察覺。
謝春野卻對此一無所知,他回頭看宋葬:“沒有npc來上廁所?”
“沒有,”宋葬拿出了十足的演技,滿臉驚恐,扶著門把的手輕輕顫抖著,聲音帶了一絲惶然哽咽,“但是謝哥,謝哥,那個空姐是假的,她爛掉了……”
“爛掉了?”
宋葬說得牛頭不對馬嘴,謝春野也來不及追問,趕緊大步走出廁所,皺著眉去檢查地上那塊癱倒的人皮。
借此機會,宋葬轉身輕掩上門,開始快速檢查廁所裡的異常。
畢竟這裡看起來真的太正常了,反而顯得不對勁。
唯一的端倪就在於這個空間本身。
它像一個氣球,進氣口被牢牢綁緊,內部空間給人一種與世隔絕似的安靜窒息感。
謝春野怎麼會沒發現呢?
宋葬視線掃過馬桶與水箱,隨後沒有停留多久,徑直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一副驚嚇過度的可憐模樣,烏黑碎發軟軟垂落,長而直的鴉睫遮掩著漆黑眼眸,形狀漂亮的唇瓣被反複咬出傷痕,臉色是病態的慘白。
宋葬定定看了幾秒,緊接著卻渾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
短短數秒間,他頭頂竟緩慢長出了一對彎曲的羊角,在鏡子中若隱若現,傾瀉著濃鬱的不詳氣息。
宋葬渾身抖得厲害,抬手想去摸,可摸了個空。
微顫的手指落在柔軟黑發之上,宋葬的臉越來越白,因為鏡子中那個脆弱蒼白的少年,已悄然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仿佛是皮膚表層被人為拉扯,一點一點向上提拉。
可他本人分明沒有在笑。
“砰砰——”
他心跳如雷,心臟好像也被無形的力量揪緊,向外撕扯,幾乎立馬就要跳出胸腔。
試圖平靜下來,他耳邊卻驀然浮現出若隱若現的喃喃念誦與梵聲,讓四肢猶如泡進溫水般舒服。原本脊背繃直的警惕心,在念誦聲中不知不覺開始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