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變得鴉雀無聲, 過了很久, 池照才慢慢的動了一下。
祁煜暘以為他是要走,於是小心翼翼的又把頭扭回來一點, 餘光看到,池照沒走,他隻是跟他一樣,也坐在了水裡。
下半身徹底濕透,上半身雖然還是乾的, 但水漬順著衣服的紋路快速上移, 瞬間就洇濕了一大片, 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的感覺並不好受,池照抿了抿唇,然後才說道:“沉默是最沒用的辦法,如想要解決問題, 就必須說出來。”
池照的聲音變得輕了一些,“祁煜暘。”
被點名的祁煜暘身子一頓, 然後,他緩慢的把頭轉了回來,繼續無聲的與池照對視。
“你有沒有什麼話,是想對我說的?”
有啊。
而且有很多。
他想知道, 薛清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一切,他想知道, 薛清是不是一直都特彆恨他, 他還想知道, 從一開始,薛清出現在他麵前,是不是就是為了來看他的笑話。
他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可是,他一個都問不出口。
因為他沒資格,也沒膽量。
平心而論,如果身份互換,祁煜暘絕對做不到對薛清和顏悅色,他隻會恨不得讓薛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薛清從來都沒有對他展現出來過那麼多的敵意,甚至,還能麵色如常的跟自己談起他的父母。
薛清心地很好,這一點祁煜暘早就知道了,可是,他好像還沒心地善良到能夠對自己殺母仇人的兒子保持心態平和的地步。
祁煜暘覺得,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薛清……大概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他不知道,可自己已經知道了,以後該怎麼辦,難道要瞞著他麼?俗話說得好,紙包不住火,任何真相都不可能被永遠埋藏,早晚有一天,薛清會知道事情的真相,再說了,說不定哪一天,薛興凡就會回來,到時候,如果他發現薛清和自己的關係,一定會震怒的對薛清和盤托出。
到了那個時候,他又該何去何從?
隱瞞薛清,祁煜暘做不到;可親口把這麼殘忍的真相告知薛清,他也做不到。
薛清是他的命、是他這輩子都沒法放手的人,要他親手把薛清推離自己,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世界對他是這麼的不公平。
在他的人生還沒開始的時候,他父親就已經給他埋藏下了一顆烈性炸/彈,因為他父親的過錯,他被綁架;因為他父親的過錯,他被迫承受了六年的非人折磨;現在,還是因為他父親的過錯,他要失去自己的愛人。
他沒有錯,薛清也沒有錯,為了給妻子報仇而轉移報複目標的薛興凡似乎也沒錯,錯的人是他父親,可他已經死了。
所以,這份錯誤、這份報複,就一定要報複到自己的身上麼?
不甘心是無能的體現,無計可施,才會不甘心。而這是第一次,祁煜暘的心裡冒出那麼濃烈的不甘情緒。
憑什麼?
憑什麼因為彆人犯下的錯誤,他就要過得一世淒涼,憑什麼因為彆人的過錯,他就要喪失和愛人在一起的機會?
太諷刺了。在這個世界上,祁煜暘敢說,自己絕對是最愛薛清的人,可同樣的,在這個世界上,祁煜暘也是最不能和薛清在一起的人。
現在的祁煜暘確實是喝醉了,隻不過,他喝醉酒和彆人不一樣,不會完全的喪失意識,他還知道自己是誰,也明白周圍的環境如何,隻是喝醉酒以後,他會變得異常的沉默寡言,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但另一方麵,他會變得更加遵從本心。
所以在喝醉以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徒步從酒吧晃晃悠悠的走回了公寓樓,在家裡沒看到池照的身影,他就又晃晃悠悠的走出來,關上門,坐在門口,安靜地等著池照回來。
此時此刻,眾多複雜又濃烈的情緒在心中劇烈翻騰著,祁煜暘覺得自己好像要爆炸了一樣,他有好多話想要跟薛清說,可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他有好多事情想要做,但同樣的,他連抬起手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他不配啊。
他連碰一碰薛清的資格都沒有,更何況,要求薛清繼續留在他身邊呢。
可是怎麼辦,沒有薛清他就活不了。而他想要活著,想要把所有的時光都花費在薛清身上,他還不想死,更不想孤孤單單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