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斯緩緩抬起頭,黑色的兜帽恰好隱匿了一切情緒。
安格心裡有些暴躁,法師脾氣不好,死靈法師尤甚。
他們注重結果,而不在乎過程,可以不擇手段。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想得到什麼,會不擇手段。
他們心中,根本沒有什麼法規和約束,是十成十的利己主義。甚至從不會因為自己做的事還產生恥辱觀,因為他們打心底就認為。
自己做的就是對的。
“你變成狼後做了什麼?”安格痛心疾首地大聲質問。
做了什麼?
想到房間裡發生的事情,被拎住衣領的阿莫斯身體瞬間僵硬,感覺鼻腔裡又湧來一陣熱意。
甚至都沒有去在意安格現在挑戰他威嚴的舉動。
少女溫暖的懷抱、沁人的馨香。
像是一場美好的夢境,在腦海裡留下悠長的餘韻。
“血的味道?”
忽然,安格皺了皺眉,身為遊俠,他對這方麵的味道很是敏感。
想到自己在浴室前出的糗。
安格心裡升起一陣焦躁,想也不想,仗著遊俠出色的敏捷身手,在阿莫斯還沒反應過來時,猛地掀開他的帽簷。
看到對方鼻尖那縷熟悉的紅色時,安格整個人像是一桶受熱過度的□□,一點就炸了。
“阿莫斯!你這個色胚!
你到底在她房間裡做了什麼?”
死靈法師有點不耐煩,抬起手就是一道‘心靈震懾’發過去。
安格臉上露出幾分呆滯,額頭滲出點點冷汗,瞳眸擴大,努力抵抗精神魔法的威力。
藏在衣袖裡的短刃滑出。
眼看又是一場戰鬥。
“咚咚!”兩聲輕巧的敲門聲響起,屋內一切動靜都戛然而止
魔法波動、短刃暗器,統統消失。
像是被瞬間掩埋。
“安格閣下、阿莫斯閣下。”
空靈清澈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像是一汪山澗,緩緩淌進心中。
阿莫斯戴上兜帽,目光冷漠地瞥了一眼安格。
安格瞪了眼他,再此轉頭時,臉上的表情一秒變得溫和優雅,緩緩打開門,“蘇蘇,怎麼了?”
“我好像聽到你們剛剛在爭吵。”雖然沒有聽清,但她好像聽到裡麵的聲音十分生氣。
唐蘇蘇頓了一下,“不過我想說,如果再不就餐,晚餐要涼了。”
“沒有沒有。
您彆擔心,我們沒有吵架。”
安格立馬搖頭否認,“我們隻是商量兩天後的光明慶典呢。
這就下去就餐。”
他俊朗的臉上出現懊惱之色。
“確實是我的疏忽,讓您一直在下麵等待。
讓您餓著等我們,是我最大的失職。”
唐蘇蘇覺得他說的太誇張了。
明明她是客人他們才是主人,她卻總有一種安格不自覺將自己放在低位的錯覺。
“沒關係,菜冷了可以再熱一遍。
我有點擔心你們,所以擅自上來查看情況,希望你們不要怪我自作主張。”
記得就在之前不久,這兩位打起來就把左側樓梯拆了一半……
她真怕他們這一次,乾脆把整個房子拆了……
安格臉上露出那種狗狗得到骨頭後那般滿足的微笑,“怎麼會怪您呢?
蘇蘇擔心我麼?
我真高興。真的。”
已經自動把唐蘇蘇口中‘你們’中的‘們’字排除在外。
唐蘇蘇:“……”
也許她不該那麼多話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在安格說完那句話後,那位脾氣不怎麼好的法師先生,目光好像凝固在她身上了。
那種幽冷的感覺像是冰冷的蛇攀附在肌膚上,揮之不去,刺得她有點心慌。
三人從另一側的樓梯下樓去餐廳。
餐桌上,安格都忘記了動自己的刀叉,忐忑地看著唐蘇蘇。
她會喜歡自己做的菜嗎?(搖尾巴)
唐蘇蘇被那目光盯得瘮得慌,差點不敢進食了,“安格閣下,我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沒有。”安格聽話地搖搖頭。
唐蘇蘇,“……那您為何一直看著我?”
安格猛然回過神來。
被發現了?
應該是自己看得太頻繁了。
雖然視線交彙能增加好感度,但是過於密集頻繁反而會讓女方有一種被冒犯的不適。
以往他都是恪守著這些交際中的紳士律條的,可是現在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總是控製不住自己。
任何智慧生物,被美吸引本來就是一種本能,熱愛美麗的事物,這是無罪的。
他暗暗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最後乾脆光明正大的看了起來,彎起一雙眼窩深邃的碧眸,
“因為蘇蘇好看。”
唐蘇蘇:“……謝謝。”現在她對這兩個字快要免疫了。
不再偷偷地瞥過去,一下子就讓安格發現了一些異常。
唐蘇蘇白淨的餐盤內,煎得鮮嫩的鵝肝沒有被動一下。
安格的心頓時沉下了半截,小心翼翼地道,“您不喜歡我做的香煎鵝肝麼?
也許能夠嘗一嘗呢?
也……也許,它並沒有那麼讓你失望?”
唐蘇蘇看了看鵝肝,臉上露出糾結之色,雖然看上去很好吃、聞起來也挺香的,但是……
她不喜歡吃內臟啊!!
見到她明顯猶豫的表情,安格臉上的懊惱之色更明顯了,整個人變得焉嗒嗒的。
像極了被曝曬了一天的大白菜,葉子蜷曲失水,看起來十分可憐。
那副看得唐蘇蘇心有不忍,拿起刀叉笨拙地切割著。
因為不習慣用刀叉吃飯,她切的極不自然。
這本該‘不優雅’的一舉一動,卻沒有任何人提出來。
餐桌上另外兩人眼中都跟自帶濾鏡似的。
就算是不會用刀叉……動作也是可愛極了!
好不容易切下一小塊,唐蘇蘇用叉子叉著香嫩的鵝肝,精致的眉頭輕輕蹙起,看向鵝肝的目光像是在看苦大仇深的敵人。
她深吸一口氣,也許內臟沒自己想的那麼難吃呢?
就在她閉上眼睛準備一鼓作氣直接吞下去時,手腕上突然傳來傳來一道冰冰涼涼的觸感。
她疑惑地睜開眼睛,發現那位向來沉默的死靈法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自己身邊,纖細修長的手輕輕握著她的手腕。
“不喜歡,不要勉強。”
將唐蘇蘇手裡的叉子抽出來,阿莫斯麵無表情地就著叉子自己吃了下去。
安格:“!!!”
此時並沒有蘇蘇沒有吃下自己親手煎的鵝肝這種失落感。
反而是——
啊啊啊!蘇蘇親手切的鵝肝啊啊啊!被阿莫斯這個混蛋吃了!
阿莫斯沒有半分不自然,不僅就著唐蘇蘇叉子吃下了那一塊鵝肝,還順帶將唐蘇蘇碟子中的香煎鵝肝整盤帶走了,然後優雅地坐下去,一聲不吭地繼續進食。
而自己的那一份,被完整地放在一旁,一口都沒動。
“阿莫斯。”見到此情此前,安格暗暗磨了磨牙,十分不爽道,“你自己不是有一份嗎?你確定你能夠吃得下那麼多嗎?”
因為不怎麼運動,魔法師食量其實並不大。
畢竟每一位魔法師,幾乎都是一名死宅。
“吃不下。”阿莫斯平靜如斯地答道,理直氣壯。
然後被他放置在手側的、屬於自己的那份的完好不損、原裝出鍋的香煎鵝肝在風元素的簇擁下懸浮起來,移動到安格桌前落下。
魔法師淡漠的聲音響起,矜持又冷傲,
“給你吃。”
安格磨牙,英俊的臉上是不容忽視的怒火,“誰要吃你不要的?!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個。”
他想要的是蘇蘇動過的那份!
而不是一個男人不想要的!
進食的魔法師置若罔聞,動作優雅。
唐蘇蘇在一旁看戲看得一臉懵。
他們怎麼又吵起來了?
“蘇蘇,我再去給你做點彆的吃。你喜歡吃牛排嗎?”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不要去注意阿莫斯,安格耐心地詢問唐蘇蘇。
“不不。不用這麼麻煩了。”唐蘇蘇輕輕抿了口栗子奶油湯,擺手笑道,“沒關係,我喝湯就可以了。
安格做的湯很好喝。”
“是……是嗎?”
一通直白的誇讚讓安格俊臉微紅,他咽了咽口水,放輕的聲音有些膽怯,不好意思道,
“如果你願意,其……其實我……我可以一輩子做給你喝。”
唐蘇蘇:“……?”等一下……一輩子是什麼鬼?
她就是單純地誇獎一下而已。
“不用了,謝謝。”唐蘇蘇微笑。
“好吧。”遊俠一瞬間又焉了,頭頂上像是籠罩著一層烏雲。
吃飽喝足,稍微洗簌一番,唐蘇蘇打算進房休息。
她看著這個送自己一直送到房門口的英俊遊俠,又無奈又無語。
“安格閣下,還有什麼事嗎?”
安格清澈的碧眸裡藏著內疚,“抱歉,是我的疏忽,沒有了解您的喜好……給您帶來一次不愉快的用餐經曆。”
安格這麼客氣反而讓唐蘇蘇不好意思了,“沒事,你們不必遷就我。
你們能讓我借宿我已經很感激了。”
畢竟她隻是個客人……不,應該說隻是一個租客而已,她給阿莫斯當實驗體做研究魅惑術,他們為她暫時提供住處。
“不,都是我的錯。”耿直青年積極攬錯,然後又猶疑地看向唐蘇蘇,
“您的手……沒事了吧?
我……我沒想到你會親手去拔箭。”
說到這裡,俊朗的遊俠臉上愧疚更深了。本來想做一頓完美的晚餐贖罪,沒想到被他搞得一團亂麻。
唐蘇蘇伸出那隻拔箭的右手給他看,笑道,“阿莫斯的魔法很管用。已經好全了。”
唐蘇蘇沒想到,她剛伸出來,就被遊俠握住了手。
她驚愕地看過去。
金發碧眼的遊俠低垂著頭,虔誠小心地握住了她的右手,像是在仔細檢查。
少女纖細的手掌沒有一絲瑕疵,在魔法燈下泛著猶如細瓷般的光澤。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安格時機把握得正好,在對方感到冒犯之前及時地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