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月淮一聽這話,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什麼?我姐來了?她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有些抓狂地低聲喊道。
“如果他們猜到你來了天權軍校,那找到你住的宿舍樓也不奇怪吧。”
白沙又看了一眼——白沙記憶中的岑海雲一貫和善可親,但今天,她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上卻仿佛有一絲絲黑氣在往外滲出,給人一股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白沙:“她現在好像很生氣。”
岑月淮縮了縮腦袋,還沒說什麼,就聽見“嘭”地一聲,她們宿舍樓的安全門狠狠地震動了一下。
“岑月淮。”理智而冰冷的女聲透過門扉響起,“彆給我裝不出聲,我知道你在裡麵。我們查過你的光腦定位,就在這棟宿舍樓裡。”
岑月淮微微瞪大眼,壯著膽子朝門喊:“你們居然追蹤我?”
“你好意思離家出走,就沒想過家裡會用儘手段來把你弄回去嗎?”岑海雲輕輕冷笑一聲,肩頭蕩漾起銀色的精神力漣漪,一隻黑色的遊隼緩緩成型,它收攏著翅膀,雙眼卻緊緊盯著彆墅的那扇門,仿佛下一刻就會飛起,用利爪把那扇門給抓爛,“……行了,彆鬨了,跟我回家。軍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憑什麼?我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岑月淮把凳子一擺,朝著門坐下來,大聲抗議,“天權軍校都收我了,你們還有什麼理由阻止我來這裡上學?”
岑海雲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皺著眉,似乎想把岑月淮罵一頓,卻見門唰的一聲開了。
白沙扶著門框側身,對岑海雲做了個“請進”的動作,示意她有話進來說。
“等等,殿下,你怎麼把門打開了……”岑月淮一聲尖叫,下意識準備跑上二樓的房間裡躲躲。卻見岑海雲微微愣神,十分意外地看著白沙,隨後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對白沙行禮:“抱歉,殿下,是我失儀了。”
岑月淮看著自家姐姐恭敬的模樣,後知後覺地想到:對啊,她可以抱白沙的大腿!在白沙麵前,她姐姐無論想做什麼都得收斂一些!
岑月淮想通這點,快速地蹭到白沙的身後,小心翼翼地露出半截臉。
岑海雲看她這副冥頑不靈的模樣,又頭疼地皺眉:“月淮,你過來。”
“傻子才過去。”岑月淮笑著說道,“有種你當著殿下的麵把我綁走啊。”
岑海雲:“......”
岑海雲肩頭的遊隼氣得連扇翅膀,仿佛下一秒就要起飛揍人。
白沙看她們拉鋸半天,有些疑惑地說:“你們到底在吵什麼?”她的目光轉向岑海雲,“雖然我知道岑家世代都是學醫的,但天權軍校也沒那麼糟糕吧?你們為什麼非要把她拉回家不可?”
岑海雲表情有些僵硬,低聲說道:“殿下,這是我們岑家的家事——”
“不用遮遮掩掩的。”岑月淮忽然直率地說,“你們不就是覺得我當不成機甲單兵唄?想把我困在家裡一輩子。”
“什麼叫困在家裡?之前我們不是談過了嗎?除了來天權軍校,你想做什麼我們都由著你。”岑海雲低聲訓斥道。
“我不需要。”岑月淮脆生生地說,“我已經入學天權軍校,走不走不是你們說了算。如果軍校的老師覺得我是朽木不可雕也,連他們都教不會我,那我自然就退學回家了。所以你們在這兒操什麼心呢?”
“……還是你們覺得,家裡出個被天權軍校勸退的女兒,會很丟臉?”
岑月淮抬頭,清透的琥珀色眼眸直視著自己的姐姐。
氣氛一瞬間陷入凝滯。
半晌後,是岑海雲敗下陣來。她的語氣有些萎頓:“我沒有這麼想。”
“那你們就彆攔著我。”岑月淮往前走了一步,神色堅毅,“你是知道我性格的。我就是個撞了南牆也不回頭、見了棺材也不掉淚的人。我沒你們想的那麼廢物。我隻希望你們也彆太脆弱了——上個軍校而已,又不是去戰爭場,難道還真能死人啊?”
岑海雲的眉心皺起,閉了閉眼,承認:“……我現在是管不了你了。”
岑海雲收起自己的精神力,肩上的遊隼倏然消失。她向白沙道彆:“抱歉,讓您圍觀了這出鬨劇,殿下。沒想到您和月淮成了室友。請您代我照顧月淮,來日岑家必有厚報。”
岑海雲作為皇室的治療師一向是儘職儘責,白沙也很樂意賣她麵子:“好說。”
岑海雲隨即挺直脊背,看也沒看岑月淮一眼,轉身離開,風衣在空中掀起乾脆利落的弧度。
岑月淮目送著自己的姐姐離開,臉上一直繃著股勁。等岑海雲的身影徹底消失,她的臉色才慢慢黯淡下來。
白沙瞥她一眼:“解釋解釋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岑月淮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視線垂落至地麵:“還能怎麼回事,就是我小時候精神力暴走過。當時我父母不在家,我差點傷了我姐姐。再之後,我對精神力的控製就沒那麼靈敏自如了……”
“控製不好精神力?”白沙微微皺眉,“具體是什麼表現?”
“也不是完全不能使用精神力。隻是,我平時大概隻能發揮七八成精神力,超過那個‘閾值’,我的精神力就會開始失控。”岑月淮抹了抹自己的鼻子,“我姐說,這種情況得不到改善,不但會越來越嚴重,還會給我的身體造成負擔。唯一的辦法就是徹底不用精神力,才能保我長命百歲——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白沙眨了眨眼,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說這種病症。
“很不可思議對吧。”岑月淮有些疲憊地擺了擺手,“就這,天權軍校也敢要我。我其實也蠻佩服他們的。我這種病例很罕見,許多有過精神力暴走經曆的人也不至於像我這樣。我們家裡就是醫生,研究來研究去,結果是我的基因可能有問題……換句話說,我這可能是基因缺陷,天生短命。”
“沒什麼。”白沙靠著她坐下來,用自己的體溫安慰她,“我還是幾個月前剛剛覺醒的精神體呢——你姐姐應該跟你提過我的身份吧。”
岑月淮點點頭。
白沙:“你見過像我這樣,十幾歲才覺醒的人嗎?還有,我的精神體與皇室的象征不同。”
說著,白沙放出自己的小白啾。雪絨團子似的銀喉長尾山雀在空中扇動著翅膀,“啾啾”叫聲十分嬌嫩。
岑月淮眼前一亮:“它好可愛!”
白沙:“你的精神體呢?釋放精神體不會給你帶來負擔吧。”
“這倒不至於。”
岑月淮憨憨地笑了一聲,召喚出自己的精神體。
隻見空中飄蕩起幾根白色為主、尾部沾點灰色的羽翎。一隻足有半人高的白色遊隼緩緩從虛空中掙脫出來,它挺直雪白的腰腹,悠悠拍翅,擊起隱隱的破空之聲。
——這隻白色遊隼,看起來比之前岑海雲的那隻起碼大了兩圈!
小白啾有些不可思議地仰視著麵前的龐然巨物,在空中一個急停,這才沒撞到遊隼身上去。
白色遊隼向小白啾探出爪子,然後開始“咯咯咯嘎嘎嘎”地發出一串嘈雜、歡脫卻不那麼悅耳的鳴叫聲。
岑月淮:“……咳咳,它這是在表達友好,想要交朋友的意思!”
卻見小白啾猛地打了個顫,渾身上下的毛都膨了起來。它啾啾兩聲,如炮彈一樣衝向白沙的下巴,然後躲進她的衣襟裡。
白沙有些無語:“......那不是表達友好的聲音,明明是捕獵前發出的聲音吧。”
岑月淮連忙擺手,有些蒼白無力地解釋道:“我這個精神體啊,以前出過問題,現在腦子就不太好使——”
隻見白色遊隼一躍一躍地跳到岑月淮膝上,仿照小白啾的模樣,十分熱情地一頭撞進岑月淮胸口,把岑月淮撞得差點一口氣梗在喉嚨裡出不來。
“痛痛痛……停下!快停下!”
白色遊隼對沒有得到主人的安撫而感到不滿,還想做什麼,而岑月淮就在這時強行解散了自己的精神體。
“反正,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岑月淮垂頭喪氣,“我連自己的精神體都沒法完全控製。”
“你姐姐也拿這個沒辦法嗎?我記得她是精神體研究方麵的專家。”白沙問道。
“我姐研究了,但是沒有太大進展。她能治愈很多人,但治愈不了我。”岑月淮揮揮手,“這倒也沒什麼,我已經習慣了。也不是很影響我的日常生活。”
可她想做個機甲兵,這個問題可能就有點大了。
但誠如岑月淮自己說的,天權軍校敢收她,當然是已經做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最差的結果也就是退學……到時候岑月淮再考慮自己的退路也不遲。
“那您呢,殿下?您隱藏自己的身份,就是因為你的精神體不是玄鳥嗎?”岑月淮抬頭看著白沙,眼神頗有種同病相憐的味道。
“也不算吧。”白沙支著自己的下巴,說,“我的目標是三係同修。為了安寧的校園生活,我才選擇隱藏自己的。”
她對外的身份是“宗室”,不是“親王”。宗室雖然稀有,但還是有一批人在的;而現在享有親王爵的貴族一個都沒有,實在是太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