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熱初褪,一層初秋將至的涼意籠進校園。
新的一個周五到來前,校學生會的兩封二麵通知也拽著這場雨的尾巴,飛進了104寢。
“過了過了!我一麵竟然過了!”王意萱在寢室裡興奮得高舉手機折返式跑圈。
正在打遊戲的邢舒被吵得不行,摘下耳機麵無表情盯了那個“陀螺”兩秒:“範進中舉。”耳機又冷酷地扣回去。
康婕在旁邊聽見了,一邊化妝一邊顫著手笑:“王二萱你彆跑了,跑得地都跟著震,我畫眉呢。”
王意萱繃臉刹住:“我哪有那麼重量級!”繃了沒一會兒,她沒忍住,再次抱著床杆樂成了傻子,“哈哈哈校會一麵淘汰率可是50%,我竟然能過哎!把這截圖發我爸媽,我今年年底壓歲錢絕對再翻三倍!”
“瞧你那點出息,看看梔梔,比你淡定多了。”
“我們梔梔那是太優秀,無所謂,”王意萱扭頭,“是吧梔——噫,梔梔你這背著書包,又要去自習室嗎?”
宋晚梔停在玄關旁,轉過身:“嗯,一起嗎?”
王意萱笑容頓時僵住:“還是算了吧……我看二麵通知就在今晚,聽說還是什麼壓力麵,你不準備一下?”
“壓力麵試比較受臨場發揮影響,”宋晚梔認真作答,“不用刻意準備,一切如常更好些。”
王意萱沉默更久,痛苦道:“受教了。”
宋晚梔朝她輕輕點頭算是暫時告彆,就轉身往玄關外走。
她還沒走出去,王意萱跟康婕哭嚎“二麵要全是梔梔這樣的我就直接撞死在校會辦公室門口”的聲音就傳了回來。
宋晚梔唇角不禁翹起來,眉眼溫軟垂著,她拉開門走出去。
二麵通知的時間和地點都與一麵相同。
不同的是,這一次宋晚梔提前半小時來到二教,上了樓——但並不是去等候教室,而是走向上周宣傳部的一麵教室。
麵試教室是不在短信裡通知的,宋晚梔隻是在賭它也沒變。提在手裡的包被她無意識地捏緊了些,到了那個教室前,她才駐足,順著門上的透明玻璃朝裡麵望去。
最先入眼的還是那道修長身影,半坐半靠在第一排的桌前,長腿交疊,單手托著隻平板,正側勾回上身和桌後規矩坐著的元浩交談。
那姿勢略微卷腹,薄衫勾勒得他腰線緊實繃起,若隱若現。
宋晚梔沒防備,眼神像是被燙了下似的,慌亂壓回,抬起細白蜷縮的手指就叩響了教室前門。
“篤篤篤。”
教室裡話聲一歇。
江肆直身同時懶勾回眼,漆黑眸子從教室門前一掠而過,剛停了幾秒,又緩挪回去。
在他有所反應前,元浩已經開口了:“請進。”
“……”
教室前門被輕抵著推開。
穿著長裙的女孩走進來,烏色發絲拂過她低垂素淡的眉眼,她停在教室門牆前,沒有再冒昧向內。
“咦,你不是那個,”元浩愣了下,下本句已經扭頭向江肆,“宋晚梔——學妹?”
宋晚梔雙手提著背包在前,朝元浩輕輕點頭:“學長好。”“哦,你好,你好。”
靠坐在窗旁的桌上,正要低回視線的江肆停了下,輕一挑眉,平板垂放到腿上,他視線攀上女孩纖長的裙擺,匆匆拂過輕凹的腰肢與微隆的胸脯,最後停在她沒看他的眼睛上。
淺茶色,清亮且乾淨的那種,綴在她白皙裡微微透紅的臉上,像融開了雪水的梔子花。
夕陽餘暉給她纖細易折的腳踝輥過一線豔色。
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再次強烈地擊回。
江肆仍是那副半笑不笑的散漫神態,卻微微皺起眉。
是在安喬見過麼。
見江肆不說話,進來的女孩也安靜規矩地等他發問的模樣,元浩隻得試探著開口:“學妹,你是來找…我的?”
宋晚梔微微一怔,隨即有些歉意又不好意思地低頭:“不是的,學長。”
元浩:“……”
他就多餘一問。
“噗嘶噗嘶。”
“?”
江肆聞聲側眸,收到了元浩朝他擺頭並且充滿了“不要禍害無辜小學妹”警示意味的一眼。
“放你的心,”江肆輕嗤了聲,放下平板,長腿落地,他懶洋洋插著兜起身,“她來的目的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元浩沒想到會被點明,老臉一紅:“我想什麼了!”
“比如,告白?”江肆漫不經心地笑。
“呸!”元浩瞪了他一眼,又忙回過頭去,看學妹有沒有因為被戳破而惱羞成怒。
自然沒有的。
對這樣不正經也不走心的江肆,隻是旁觀的話,宋晚梔早比誰都習慣了。
收到元浩關懷的目光,宋晚梔輕聲解釋:“學長彆誤會,我隻是來道謝的。”
“啊,道謝?”元浩頭點到一半,懷疑地扭過去看某人,“他能做什麼值得道謝的人事嗎?”
宋晚梔頓住。
江肆正垂低了眼摸出煙盒,不緊不慢地路過元浩麵前,晃出一根時他隨口接了話:“不乾人事就不能樂於助人了?”
“噗,樂於助人?就你?”要不是顧忌在大一學妹那兒的部長形象,元浩大概快要笑到桌板下麵了,“行,行行,江菩薩,您快奉獻自己普度眾生去吧,等著你肉身施救的女施主們加起來估計都能繞S大三圈——”
被江肆隨手抵過來的煙盒塞了嘴,元浩震住。
一兩秒後他氣得低頭:“呸呸!江肆!”
“臟了盒煙,”江肆冷淡嫌棄地瞥過落到桌上的煙盒,手裡還拿著的那根咬進唇間,他懶洋洋插回兜繼續往外走,“記得賠。”
元浩忍無可忍:“日你大爺!”
“隔壁物理學院,去吧。”
“!”
在那人懶得散漫的腔調裡想起他那位學術圈裡德高望重的大伯,元浩一個哆嗦,連忙雙手合十朝著西邊F大的方向連揖三次:“對不住對不住晚輩失禮了您老莫怪莫怪……”
沒理身後那個神神叨叨的,江肆拉開教室門,長腿邁出前他停了一下,咬著煙朝旁邊落眼:“還要我請你出去?”
“!”
宋晚梔驀地回神,她從元浩那裡收回目光,低著頭順著那人身前和牆壁的縫隙裡,小心地挪出去了。
江肆扶門的指節緩慢收攏了下。
纏在呼吸裡的幾絲茶花香,清澀誘人,讓他情不自禁地咬緊了嘴裡的煙頭,低耷下眼尾,藏著晦深的眸子走出去。
宋晚梔出來以後猶豫了下,還是停在就近的窗旁。
她攥緊了背包帶,剛想開口。
“我好像從沒聽你喊過我學長。”
“——”
宋晚梔伸進背包的手停在了包裡,她回不過神地茫然仰臉。
那人好像隨口說的,所以直到此刻停在窗前,他才叼著煙慢條斯理地轉過來,鋒利眉骨上眉尾輕緩一抬:“我記錯了?”
宋晚梔在慌亂裡錯開眼:“沒,我沒喊過嗎…”
“你說呢。”
“我,忘了。”
騙人。
你根本沒忘。
心底有個頂著白光環穿著小白裙的女孩跳出來,斥責得宋晚梔臉皮更淬起紅。
她當然沒忘,她從沒喊過江肆一聲“學長”。
太多太多數不清的人這樣喊他,那麼多聲裡,也不差她一個,她私心地不想要,就以為他不會發現。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豔色的紅染過女孩白得像極少見光的膚色,幾乎要漫上她纖細的頸和鎖骨了。
也可能已經漫上。
長廊昏昧交纏的光影下,江肆站在漏進夜色的窗前,他無意識地被什麼拽著似的朝女孩俯身,像是要去探看女孩纖弱的頸。
茶花香更濃鬱,腳步聲忽然從身後長廊裡踩過——
江肆身影驀地一止,眼神清醒過來。
宋晚梔也回神,驚慌抬眼:“江肆。”
脫口而出,再想改也晚了。
江肆輕哂:“你看,我說了你不適合說謊。”
“……”
被拆穿後的羞窘欺上她,宋晚梔眼瞳像漉了濕潮的霧。她下意識咬住唇,無聲反抗地望著他。
“怎麼,”煙頭被江肆輕慢舔過,他咬著煙,嗓音低啞地迫近,“我這種前女友太多的人渣,不配給你當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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