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溪蹲下來看他,看他幾眼,然後打開一個小試管塞。瞬間,鮮血的味道就溢出來。
這一管血液是雲夏給的,他說了,每次都要劃一刀傷口多不經濟,未免她浪費,這管血就幫他出了。
雖然陸溪覺得他這個說法有點奇怪,本身劃一刀這個行為就不能用“經濟”來衡量,但她也懶得深究,雲夏給,她就要了。
是可以反複利用的血液。
血液的味道很淡,但對嗅覺敏感的陸元華來說,這和直接塞他鼻孔裡沒有區彆。原本癱成爛泥的身體立即彈跳而起,又對陸溪嗬嗬個不停。
巨大深陷的眼珠子又浮現出那種生不如死的哀傷。
陸溪沒有回避,而是和他對視著,也不把血給他,也不說話。
陸元華的眼珠子動了動,他已經沒有什麼撞擊籠子的衝動和心思了。
他知道,他無法反抗。
他隻能轉動已經生鏽麻木的腦子,然後緩緩的、緩緩的,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生肉,僵硬的往嘴裡塞。
也沒咬幾口,直接吞咽下去。
很快,又吐了出來。
他很可憐的蜷縮成一團,默默的對著那堆肉流下眼淚。
陸溪看著他,覺得也餓了,然後掏出自己的盒飯,也開始吃東西。
本來陸元華是不打算再吃東西的,但想了想,還是撿起來,又吃了。
就這樣,吃了又吐,吐了又吃,他終於能吃進去幾塊肉,不至於吃什麼吐什麼,也不再排斥陸溪扔進來的肉塊。
陸溪歎道:“好孩子,然後還給他留了個雞蛋。”
陸元華顫巍巍拿起那雞蛋,連殼帶蛋,全吞了進去,吃相慘不忍睹。
也許是發現這雞蛋比剛才的生肉好吃些,他吃完後,還眼巴巴的看著陸溪,還想要。
陸溪:“……”
她忘了給他剝殼。
“今天沒有了。”物資可是很珍貴的,陸溪給他的雞蛋還是挪用了自己的口糧。
反正他又餓不死,就先餓幾天吧。
就這樣,陸溪開始了她的投喂日常。
陸元華也很乖,從一開始的挑食,到現在的給什麼吃什麼,十分好養活。
外出的小隊隊員每次回來,手上總是要給他拿些食物回來。
投喂這具喪屍,已經變成了避難所所有人的日常。
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變異的動植物,有時候扔生的,又時候會弄熟了給他。有時候物資充足了些,也會給他扔一些正常人吃的東西。
就連姥姥和姥爺也時不時要來看他幾眼,然後繞著他,唉聲歎氣,目光複雜。
陸溪穿起了白大褂,看上去就像一個真正的生物研究員、一個醫生,成為避難所裡最亮眼的風景。偶爾就從陸元華身上抽幾管血液來研究,陸元華不會思考,隻知道,抽血這個活動是每隔幾天就要進行的。又因為抽完血,陸溪都會帶著獎勵性質的,給他一兩個雞蛋,每當這個時候,他就很快樂,於是便更加喜愛抽血這個事情。
日子一天一天流逝,雲夏他們每次外出,都能帶回不少物資,避難所搜尋到的幸存者也越來越多,避難所的規模也越來越大,從一開始的十幾人,到現在的四十多人。
每人各司其職,都有自己的位置要乾。
有異能的,則是要肩負保護其他人的任務,外出冒險。沒有異能的普通人也能在雲夏他們的訓練下,挖壕溝,建堡壘,依靠人類的優勢,和喪屍保持微妙的平衡,至少讓它們不敢靠近這裡。
基地也從一開始的地下避難所,發展到外麵來。外頭建起了不少崗哨以及一些奇怪的棚子,和一座高聳入雲可以抵禦喪屍的高塔。
在末日這樣的環境下,似乎人人都能成為一個英勇的戰士。
而陸溪則是在自己的實驗室裡穿梭,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她不用出去清理喪屍、偵查環境,但每次算功勞,她依舊有份。避難所的其他人也不敢有任何不滿,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她這一身白大褂在其他人眼中,帶給他們的安全感比擁有治愈係異能的馬赫還要大。
避難所的其他人都知道,陸溪是在研究喪屍病毒的疫苗,也對她更加尊敬,隻恨不得自己能力不夠,幫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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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陸溪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陸元華身上來。
仗著他不會死,她研究出來的疫苗往他身上注射了不少,不過都失敗了。
每次注射疫苗,都會疼得陸元華嗷嗷大叫,導致他心裡有了陰影,不讓陸溪靠近,最後還是用了比平時更多一倍的雞蛋才能哄好,讓陸溪繼續抽血。
陸溪也讓陸元華食用靈泉水,看能不能淨化他身上的病毒,但陸元華喝下去之後,疼得滿地打滾,並沒有被淨化,還導致他對進食也有陰影了。
試了幾次都無果,隻得放棄。
就這樣,研究進入死胡同。
當陸溪想出去自己再抓個喪屍回來研究研究,增加喪屍的樣本時,一直笨笨傻傻的陸元華忽然有了反應。
那是有天早上,陸溪正用顯微鏡觀察陸元華身體阻止切片的標本時,身後忽然傳來意動。
陸元華砰砰的敲著鐵柵欄,陸溪以為他鬨脾氣了,沒好氣道:“彆鬨了,現在沒空陪你玩。”
安靜了一會兒,陸元華嗬嗬的聲音響起,接著,陸溪聽見一段陸陸續續的聲音:“溪……溪……溪……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陸溪猛地怔住。
她不可置信的回過頭來,看向靠在鐵籠子裡的陸元華。
他正望著她,巨大的、凹陷的眼珠子像兩顆玻璃球,在湧出淚水的潤滑下,骨碌骨碌的轉著。無比驚悚。
陸溪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