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多了一個鳩占鵲巢的柳纖纖,她是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護犢子的陸林秦霜夫妻兩人,絕對不會讓女兒變得如此可悲。
迎著陸林和秦霜夫妻兩人探究又隱隱激動的目光,陸溪說道:“我十二歲那年,成為煉氣修士,父親為了更好的保護我,給我點了一盞長明燈。長明燈者,魂也。燈裡供養的,是我的一絲精魄。人在,精魄在,人亡燈滅,精魄亡。”
秦霜一下子激動得落下淚來,“難道,難道你是……溪兒?你是我們的女兒?”
這些,精確都時間,幾年,發生的事情,除了當事人,沒人知道得這麼清楚。
秦霜本就有些懷疑,如今陸溪剛開口說了這麼兩件事,她就一心認定,這個修士,就是她的女兒!
她辛苦懷胎十月,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若非如此,怎麼會感覺她身上有種令人熟悉的味道?那眉眼,又怎麼會令人感覺到相似?
秦霜捂著臉哭了出來。陸林扶著她,對著陸溪,一張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你是溪兒?”他重複同樣的話。
陸溪驚訝於他們接受的速度如此之快,便揭下自己做的偽裝,露出本來的麵目。
她一邊揭下偽裝,一邊道:“大約八百年前,我和大師兄一同下山,參加秘境曆練。隻是在中途出現了意外,我掉入魔沼。想必那時候,我在宗門供奉的長明燈,應該是纏繞黑氣,氣息奄奄。隻不過我命大,活過來了。在裡麵修行了七八百年,如今才能站在這裡,於父親母親重新見麵。”
陸溪輕描淡寫,說出自己這漫長歲月來發生的事情。父母兩人聽了,動了容。秦霜便罷,本來就哭。一聽,陸林也忍不住。
當陸溪完全揭下偽裝時,露出的那張臉,更是震驚了夫妻兩人,更讓他們確定了猜測。
這張臉,和秦霜有七八分相似。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唇鼻,臉型是遺傳自陸林的,在陸溪的臉上,能看到夫妻兩人的痕跡。
臉是熟悉的,隻是神態氣韻卻不一樣了。
當初下山時,她還是一個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眼睛裡看不見哀愁。
可如今再見時,她的眉眼染上了風霜的痕跡,變得成熟穩重得多。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爛漫的小女孩,她長大了,卻飽經苦難,不在他們的羽翼下成長,差點一命嗚呼。
秦霜一直忍住哭聲,看到她露出真容後,嗚咽一聲,然後撲上去,抱住陸溪,哭道:“溪兒,我可憐的溪兒!我找你找得好苦哇!好苦啊!我還以為,你早已不在人世嗚嗚嗚……”
陸溪心有所感,也被母親的眼淚觸動了,甚少感情外露的她,也露出黯然傷心的神色。
陸林堂堂一個男子漢,如今也抑製不住的哭。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泣,好好的彌補了一下這近千年來的空缺。
等秦霜平複下來之後,她抽噎著抹抹眼淚,然後把陸林推開,怒氣衝衝道:“溪兒你彆理會這個負心漢!他壓根不是真心想要找你,他不是個好父親!”
陸林大感冤枉,立即道:“溪兒,你彆聽你娘的,為父可一直都想著你,念著你啊!你娘在氣頭上,說什麼話都不用當真。”
夫妻兩人並沒有和好,心情平複下來後,又要開吵了。
陸溪頭疼道:“怎麼回事?”
陸林重重歎一口氣,然後才在妻子犀利的目光下,戰戰兢兢吧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來。
-
原來,當初柳纖纖代替陸溪回到玄青門後,憑借著自己的心機和圓滑的手段,在玄青門內獲得了所有人的青睞。加上有陸鶴替她作為掩護,沒有人發現,柳纖纖是個冒牌貨。
當時秦霜和陸林雙雙閉關,五六十年後才出關來。這一出關,便感覺女兒大變了性子,和以前的樣子完全不同。
這本該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畢竟看上去,女兒是懂事了,長大了,隻不過長大得太過突兀,很突然,秦霜一點參與感都沒有,便不由得奇怪起來。
或許是母女連心,秦霜總是覺得不對勁。
她有一次試探柳纖纖,讓她露出了點馬腳。
從此之後,秦霜就開始疑神疑鬼起來。
隻是她此後還想試探些什麼,試圖說起小時候的事情,好讓柳纖纖露出第二次馬腳,她好確定。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秦霜開始懷疑時,柳纖纖反倒是對答如流,什麼都不出錯了。
長此以往,秦霜也不由得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多想。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丈夫一說,陸林卻不放在心上。
隻不過為了打消妻子的疑慮,陸林還是對著女兒使用了觀星術。所謂觀星術,就是可以觀看一個人的靈脈靈根,看對方的潛質之類的。
陸林的觀星術一向是最準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當他想對女兒使用的時候,便感覺總有股迷霧,把她影影綽綽的罩住,讓人無法窺見真相。
一時間之間,關於女兒的身份既不能證真,也不能證偽,夫妻兩人為此愁得吃不下飯。而起一旦懷疑的種子種下去之後,生根發芽,他們就無法正視這個女兒了,總覺得哪兒哪兒都怪異得不行。
後來,秦霜實在忍不住,便向玄青門的掌門提出來,想要鑒靈境來鑒彆一下女兒的身份。她覺得女兒身上可能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或者……被人奪了舍。
有些渡劫飛升失敗的老東西,壽命沒了,但精神體還在,一般這個時候,他們就會奪去年輕人的身體,把身體原本的靈魂吞噬,驅除,是一個很邪門同樣很損陰德的法術,傷天害理,隻有邪修才會修。
事情過於詭異,秦霜隻能往這方麵想了。
玄青門的掌門答應了秦霜的請求,便把柳纖纖找來,說要對她使用鑒靈境。
鑒靈境是掌門的本命法寶,同時也是上古時就流傳下來的法器,威力無窮,區區鑒一個真偽是不成問題的。
秦霜和陸林兩人便焦急的等待結果。
最終,掌門告訴他們,鑒靈境告訴他,他們的女兒“陸溪”沒有任何問題。既沒有被人奪舍,也沒有什麼臟東西,純粹是他們多疑了。
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可秦霜越想越是不甘心,總覺得不對勁,哪兒都不對勁。她便開始疑神疑鬼,總是懷疑這個,懷疑那個,漸漸的夫妻兩人便開始爆發出頻繁的爭吵。
因秦霜總說要出去尋找女兒,而陸林則是覺得她此舉過於欠缺考量。
他們兩人都是玄青門的長老,肩負著的不僅是個人的生死,還要護著玄青門。夫妻兩人一同出門去找女兒,一旦玄青門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
這些都是不得不考慮的事情。
加上掌門已經發話,女兒並沒有異常,陸林也就信了。
他反駁妻子的話,不同意,兩人的隔閡便越來越深,越來越不可調和。
發展到今天,便從之前人人豔羨的佳偶,變成了怨偶。
陸林嘴唇發苦,哀求道:“娘子,你就饒了我吧!我也是心疼女兒,我隻是……我隻是沒想到,那妖孽居然有如此大的本事,能瞞過你我,還能瞞過掌門師兄的鑒靈境啊!日月可鑒我!”
秦霜緊緊抓住的陸溪的手,就像捧著什麼失而複得的寶貝一樣,眼睛都不瞥一下陸林,隻冷淡道:“現在說得好聽,若真是心疼女兒,怎麼隻有我一個人著急上火?你分明是被妖孽迷了心竅!”
總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要鍋推到陸林的身上去。
陸林隻好哀求的看向女兒,求助。
陸溪安撫道:“娘,你彆著急,這件事情,也不是爹的錯。”
“你怎麼幫他說話?不是他的錯,是誰的錯?”
陸溪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來,道:“那柳纖纖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瞞過爹娘,還成功的躲過試探,對我以前的事情和秉性了如指掌,若沒有人暗中提點,又怎麼可能渾水摸魚呢?”
陸溪一指出來,夫妻兩人同時沉思,接著陸林反應過來了,大罵道:“是了!你小時候的那些事情,除了我與你娘,最了解的,莫過於陸鶴那小子!你們兩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他都知道的!”
除此之外,也找不出彆的解釋了。
這也正是陸溪想要提醒他們的事情。
陸鶴心懷鬼胎,加上一個柳纖纖,兩人要是想趁著秦霜與陸林毫無防備下黑手,還真很簡單。
陸林恨聲道:“是了,除了那小子外,不會有人知道的如此清楚。想當初我把你好好交托到他手上去,結果把一個妖女帶回來,把你丟在外麵不管不問,簡直豈有此理!枉我們夫妻兩人栽培他,竟是養出了一條白眼狼來!我不非得扒了他們的皮不可!”
說罷,便要出門去找陸鶴麻煩。陸溪卻叫住他:“爹,莫急,這件事我有法子應對,倒是你們看我眼色行事。為了這一刻,我可是籌備了許多年,絕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陸溪言之鑿鑿,不像開玩笑,陸林猶豫了一會兒,忍住沒有出門。
秦霜忽然不冷不熱的來了一句:“是,陸鶴那小子不是個好東西,可我不認為,區區一個金丹修士,能有辦法躲得過鑒靈境的神通。除了陸鶴之外,還有人幫那妖女呢!”
陸林一怔,麵上通紅,“可……可鑒靈境不會撒謊!”
“鑒靈境不會撒謊,可人會撒謊。”秦霜冷冷說道,“你不如好好想想,你的掌門師兄,都乾了些什麼好事吧。”
說罷,牽著陸溪的手,急匆匆離開院落,走了。
秦霜明顯在氣頭上,又剛剛找回女兒,正是想好好愛憐的時候,不想浪費過多的時間和陸林爭辯。
陸溪知道阻止不了她,隻能跟著她走。
陸林倚靠在門上,看著他們走遠,半晌後,重重歎口氣,知道秦霜這口氣壓了這麼多年,一時半會兒是消不掉的了。
轉念一想,那妖女和陸鶴居然欺騙他們這麼多年,彆是秦霜氣不過,就是陸林也要忍不住當即找他們算賬了!
簡直豈有此理!
話說一頭,秦霜牽著陸溪離開後,陸溪重新換上了偽裝,彆人看到風馬牛不相及的人挨在一起,都驚詫無比。
秦霜逢人便問:“我……我那女兒和陸鶴,兩人在哪兒?見著了嗎?”
“見著了,在峰頂。”
雖然女兒說了,她自有法子應付,但這也不妨礙秦霜現在就要找他們出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