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寧春和沒什麼精神的小口喝著水。
門鈴聲響了,傭人過去把門打開,夜幕之中,露氣很重。
外麵應該剛下過雨,空氣都帶著濕意。
劉媽接過江訴手裡的外套,看到他肩上的雨水:“怎麼不打把傘?”
“沒事。”
他抬手鬆了鬆領帶,淡聲說,“小雨。”
寧春和聽到聲音回眸,視線對上的那一刻,江訴的手頓住。
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似乎沒想到她今天也會過來。
畢竟顧粵不喜鋪張,每年壽辰都是家裡的人聚在一起吃頓飯。
顧季也和寧春和身旁都有空位,江訴動作自然的走到寧春和身旁,拖出椅子坐下。
顧季也禮貌地喊了聲六叔,他淡淡點頭。
寧春和沉吟片刻,還是小聲跟著喊了聲六叔。
後者卻沒有回應。
寧春和隻當他是沒聽見,反倒還鬆了一口氣,沒聽見正好,她壓根就不想喊他六叔。
顧季也他爸還在美國出差,今天是趕不回來了。
劉媽把飯菜端上來,寧春和沒什麼胃口,握著筷子遲遲沒動。
江訴看出了她的異樣,把自己麵前的青瓜丸子湯推到她麵前:“喝點清淡的會舒服一點。”
寧春和費力的睜眼:“謝謝六叔。”
鼻音很重。
江訴眉頭微皺:“感冒了?”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有點。”
眉頭皺的更深。
席間不知是誰提起了,顧季也也到了要成家得年紀了。
顧粵聽到這個話題,放下手中的筷子,歎了口氣:“比起小也,我更擔心的是阿訴。”
江訴的筷子微頓,片刻,便恢複了正常。
顧摯也歎氣,自己這個兒子從小就內向,不愛說話,自然而然的,也沒什麼朋友。
南城的上流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對他有意的名媛千金,前後也有不少了。
甚至還有主動來詢問顧粵的。
有意和他結為親家。
可惜,江訴從未給過回應。
在顧粵看來,與其說是江訴現在還不想結婚,倒不如說,他從來就沒有結婚的念頭。
他這樣的性子,似乎很難和某一個人,長久的待在一起。
更何談是整個後半生。
見江訴沒說話,顧粵試探的問道:“萬家的千金,下周生日,你要不要去一下?就代替我去送個祝福,我這身子骨也沒法親自過去了。”
聞言,寧春和覺得自己的感冒好像瞬間好了。
整個人的神經都緊繃著,生怕江訴會答應。
她之前聽顧季也講過,他們這個圈子裡的人,婚姻其實多多少少都和利益沾點關係。
雖然很現實,但的確如此,富二代迎娶灰姑娘的故事畢竟是少數。
甚至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其實也對。
用金錢堆砌出來的美麗和氣質,在起點就贏過了一切。
“所以啊。”顧季也在寧春和耳邊小聲說,“如果我六叔答應過去的話,很有可能他明年就能當爸爸了。”
?
這進度也太他媽快了吧。
席間眾人都沉默著,似乎在等待江訴的答複。
他卻不急不緩,慢條斯理的放下筷子:“不了,我明天還有課。”
顧粵說:“可以請假啊。”
他淡聲說:“請假會扣全勤。”
......
寧春和在心裡默默讚歎,想不到江訴還挺持家。
以後結婚了就讓他管錢好了。
可能是見話題在江訴這發展不下去,於是又自然而然的帶到了顧季也身上。
專心喝湯的顧季也抬起了迷惘的小腦袋:“?”
顧粵眉頭一皺:“你還有心情喝湯?”
顧季也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哪又做錯了,放下手裡的湯盅。
他爺爺這種眼神讓他有一種,他隻配吃屎的感覺。
顧粵索性眼不見為淨,又將目標移到寧春和身上:“我之前聽小也說,你爸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現在身體好點了嗎?”
寧春和她爸之前做了個小手術,不過都是半年前的事了,早好了。
她點頭:“已經痊愈了。”
“痊愈了就好。”
顧粵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什麼時候有時間,把你父母叫過來一起吃頓飯。”
寧春和一愣:“叫我爸媽過來吃飯?”
顧粵笑說:“怎麼,沒時間嗎?”
寧春和點頭:“有的。”
隻是......
為什麼要和她爸媽一起吃飯?
顧季也覺得寧春和根本玩不過他爺爺,光是在說話上,就輕易被他給套了進去。
旁邊的江訴,視線卻陰了幾分。
何雯倒安靜了不少,每次當她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去觀察江訴的神色。
雖然自己是他後媽,但在她心裡,她對江訴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他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麵上雖然不顯,但還是很容易就看了出來。
所以何雯也不敢開口。
飯後,江訴讓劉媽拿點感冒藥過來。
劉媽神色擔憂的問:“感冒了嗎?”
“不是我感冒。”
“那是誰?”
江訴沒說話,視線停在二樓欄杆那。
顧季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寧春和用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往裡麵拖。
他抑製著的求饒聲,似乎是怕被人聽到。
“奶奶我錯了,我給您磕頭,我給您做牛做馬報答您。”
一種不太好的情緒在心底漫開,即使那裡已經空無一人,可他的視線,還是沒有移開。
劉媽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什麼也沒開口,於是問他:“怎麼了?”
江訴搖頭:“沒事。”
“那感冒藥還要嗎?”
“恩。”
顧季也一五一十的全交代了,他最近在追一個叫LISA的妹子,前幾天兩人一起去她上班的地方吃了頓飯。
正巧被他爸的朋友看到了。
“你看到我爸書房裡放著的那把青龍偃月刀了嗎,要是他發現我和lisa談戀愛以後,估計能直接用那把刀劈了我。”
顧季也他爸平時喜歡收藏古董,書房裡的那把刀好像還是在某個拍賣場上花大價錢拍來的。
想到他爸平時看顧季也的眼神,寧春和覺得他真的是多慮了。
畢竟刀刃要是砍鈍了,他爸估計得心疼死。
“那你隨便說個名字啊,非得說是我?”
“說是你他們才不會往那邊想啊,畢竟咱兩認識這麼多年了都,該發生啥發生了。”
“所以你爺爺今天喊我過來吃飯的原因就是這個?”
顧季也點頭:“我說的他們根本不信。”
……
“你的事是解決了,我都快煩死了。”
寧春和憂心忡忡的坐下,“你說你六叔會不會迫於長輩的施壓,同意去相親啊?”
顧季也搖頭,斬釘截鐵的說:“當然不會。”
“為什麼這麼肯定?”
“我六叔從小到大誰的話都不聽,尤其是我叔公。”
“嗬,想不到還挺叛逆。”
寧春和喉嚨又開始疼了,燒也還沒退。
體感似乎都壞了,又冷又熱的。
房外有人敲門,劉媽說:“春和,你在裡麵嗎。”
寧春和起身,過去把門打開:“怎麼了劉媽?”
劉媽笑了笑:“沒事。”
她把手裡的感冒藥和熱水一起遞給她:“把藥吃了感冒才會好呀。”
寧春和吸了吸鼻子:“謝謝劉媽。”
吃完藥以後,並沒有那麼快見效,困意卻鋪天蓋地的湧來。
顧季也讓她先睡一會,自己出去了。
外麵的雨已經停了,二樓的陽台上,江訴單手插放進褲袋,視線落在遠處的夜景裡。
這裡其實已經快接近郊區了,安靜,空氣也好。
顧季也走過去,禮貌地喊他:“六叔。”
後者抬手,拿掉嘴角銜著的煙,淺灰色的煙霧,徐徐升起,最後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隻是點了下頭,並未開口。
雖然喊他一句六叔,但其實對顧季也來說,他還是很有陌生感的一個人。
在寧春和的眼裡,他有一百個一千個好。
但是,那些寧春和認為的優點,其實通通和江訴沾不上邊。
他的確,不能算成是一個溫柔的人。
甚至於,他有著人性該有的所有缺點。
江訴垂手,將煙頭摁滅,直到它倔強的冒出最後一縷白煙。
仿佛是為了證明它,曾經在這個世上上存在過一樣。
他以前的確以為顧季也和寧春和在談戀愛,畢竟他們相處的那麼自然。
青梅竹馬,多麼讓人羨慕的四個字。
他也忍過,也強迫自己忘記過。
可是。
可是啊。
江訴轉過身,看著顧季也,低聲問道:“你覺得六叔是一個怎樣的人?”
顧季也想也沒想就開口說:“很好的人啊。”
他停頓片刻:“那如果,六叔變的不好呢?”
顧季也笑道:“六叔,您這話說的怎麼像要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一樣。”
江訴皺眉,模樣有些困擾。
安靜無風的夜裡,他說:“可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