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異過後, 秦芃恢複了平靜。
她大概是明白秦書淮的思路的。大多數時候, 秦書淮都和白芷一樣, 是一個極為理性的人。秦書淮能接受薑漪死而複生, 因為薑漪的屍體被人盜走,薑漪可能是假死。然而秦芃卻是死在他懷裡,他看著她封棺,看著她葬進黃土,絕無活下來的可能。
秦芃想明白後, 她歪了歪頭, 笑著道:“攝政王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書淮眼中露出嘲諷來:“我殺你薑氏全家,你不恨嗎?”
“王爺, ”秦芃勾著嘴角:“您怕是認錯人了。”
“本以為薑家最厲害的是你父親, 結果未曾想過,居然是薑小姐。若早知道薑小姐如此神通廣大, 秦某不該成親當日就將小姐送往後院,該多多接觸拜訪才是。”
秦芃有些無奈了,她歎了口氣:“你說的薑小姐,到底是誰?同我很像?”
“薑漪,”秦書淮冷下聲音:“你還要同我裝嗎?”
“哦, ”秦芃點點頭:“您是在說您第二任妻子薑氏, 她與我有什麼關係嗎?”
秦書淮不說話了,他心知如今絕對從秦芃口裡套不出話來, 然而秦芃的反應滴水不漏,他也猜不出秦芃到底是不是薑漪。他本來是想說出來唬一唬秦芃, 卻不曾想秦芃心理素質這樣好。
而對於秦芃而言,她心理素質當然好,畢竟她知道薑漪是真的死了。
除非秦書淮有一天開始信鬼,不然他一輩子都想不到真相如何。
秦書淮和秦芃靜靜對視,過了一會兒後,秦書淮閉上眼睛,淡道:“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
秦芃點點頭,也沒多留,轉身就走了。
第二日回了朝堂,秦書淮又換回了自己的發冠,和平日再沒什麼區彆。兩人相敬如賓,朝堂上倒也其樂融融。
而民間則是出了一個案子。
這案子倒也沒什麼奇事,無非就是當年一個秀才為了迎娶高門貴女將自己的妻子殺死,謊稱自己沒有妻子,卻被自己兒子告上了公堂。
這案子原在鄉野,十多年過去,秀才如今在揚州身居高位,他兒子一路告上宣京,這才引起了震動。
民間議論紛紛,各大戲班子相應推出了話本子,這個故事也最快時間被說書先生改編成了故事,廣為流傳。
故事中這位秀才不知廉恥陰狠毒辣,將發妻想儘辦法置於死地,讓全國百姓為之憤怒。
如今這位高官已經閉門不出,而高官位居揚州刺史之位,宣京中順天府尹期初不敢接案,等後來群情憤慨,將順天府堵著水泄不通後,驚動了禦史,於是禦史當朝彈劾了順天府尹玩忽職守之罪。
從一個陳年舊案變成了驚動全國導致順天府尹被彈劾的大案,這一切自然是秦芃在後麵推波助瀾。
秦芃忙活著推動舊案的時候,秦書淮則忙著查秦芃的過去。他十分想知道,薑漪到底是怎麼變成秦芃的。
然而查著薑漪的時候,他卻查到了另外一幢舊事。
陸祐當年是薑漪救過的,而後才到他身邊來。如果不是查著薑漪的過去,秦書淮幾乎都不知道。
而後他再順著陸祐查下去時,才發現當年薑漪一直在和陸祐聯係。而在衛衍回來之前,陸祐和秦芃在素裝閣見過,並且每次秦芃去當年和陸祐聯係的地方喝茶時,陸祐都剛好不當差。
這蛛絲馬跡聯係起來,如今秦書淮幾乎肯定薑漪就是秦芃,但他仍舊有很多疑惑。
比如薑漪如果真的假扮秦芃,為什麼不小心翼翼遮掩痕跡,就算其他人不熟悉秦芃,難道衛家人也不知道嗎?
秦書淮打算找衛衍試一試,然而這個時候,彈劾順天府尹的事就捅到了朝廷上。
秦書淮本來是沒怎麼管這個事兒的,然而當他聽道:“為權勢謀殺發妻……”時,他不由得冷了臉,將目光轉到了簾子後麵的秦芃臉上。
秦芃還像往日一樣,斜斜依靠在扶手上,隔著幕簾看不出她的神情,秦書淮卻總覺得,此刻她似乎是有些高興。
秦書淮聚精會神聽了一陣禦史的言辭,順天府尹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末了,秦書淮便明白,這大概是秦芃給他設下的套了。
可他不太確定秦芃要如何出手,隻能以不變應萬變。禦史大夫詢問此事如何處理時,秦書淮淡道:“順天府尹知情不報,交刑部處理,此案涉及高官,移交大理寺。”
“稍等。”
秦芃突然出口,眾人都看了過去,秦芃鄭重道:“按照張禦史所說,此案已經引起民憤,其根本之因在於此案若是真的,那凶手殺妻之舉已是罔顧人倫的畜生之行徑,此案若不能妥善處理,怕不僅是讓輿情更加難以處理,長遠來看,怕是將引民間風氣不正。”
每一個案子都對後麵相似案件的審判有指引作用,而每一個案子的結果,也會對當時社會風氣造成影響。
這一點秦芃說在了點子上,大家都也覺得沒什麼,於是秦芃繼續道:“本宮以為,此案最好由禦史台大夫謝穀親自公開審案,大理寺刑部協查輔助,諸位大臣以為如何?”
朝臣商議了一會兒,認為這個方案不錯,秦書淮也沒有阻止,便定了下來。
等下朝出去,江春跟上秦書淮,小聲道:“大人,這個案子明顯是衝著您來的,您怎麼都不阻止一下?”
“阻止什麼?”秦書淮麵色平靜:“這案子長公主說得不錯,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可是……”
“能有什麼可是?”
秦書淮斜眼瞟過去:“我就殺過一個薑漪,薑漪如今沒死,他們還能怎樣?難道他們還敢到北燕去挖趙芃的墳出來?!”
說知道這裡,秦書淮眼中露出戾氣:“他們敢再提趙芃一次,我就將他薑家祖墳再挖一遍,我倒要看看,她薑漪是不是和她爹一樣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