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將得到一個更殘忍的答案,不是。
她明明是,但她不會告訴你。她甚至會在發現你知道她的身份後,躲得更遠,也許不小心,就再也找不到她。
可是他內心裡無數聲音在咆哮,他多想問她,趙芃,你有沒有良心?
看他苦苦掙紮六年冷眼旁觀。
看他沉淪苦海不得自拔,卻仍舊能怡然自得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安心活著。
趙芃,你真的放下了嗎?
為了一個衛煬,秦書淮的存在就再也沒有任何意義了嗎?
他在你生命裡愛過恨過的時光,對於你而言,就再無痕跡了嗎?
“王爺,”見秦書淮久久不語,秦芃皺起眉頭:“深夜造訪,到底有何貴乾?不若我將小叔請來,與您徹夜長談?”
“我做了一個夢。”
秦書淮看著她,終於開口,秦芃皺著眉頭,卻還是耐心聽著,秦書淮從來不說廢話,這一點她倒是知曉的。
“我第一任妻子趙芃,我很愛她。”
秦書淮盯著她,秦芃聽著,眼裡有些波動,秦書淮看著她眼神裡那輕微的波瀾,內心鑽心疼起來,他沙啞了聲音,繼續道:“後來她死了。”
“那真是遺憾。”
秦芃言語平靜。秦書淮一時語塞。
這一瞬間,他終於確定明了,或許對於秦芃而言,這已經是一段早已斬斷的過去,她是秦芃,再不是趙芃。
這段過去,隻有他一個人苦苦掙紮,沉溺其中。
他封藏得再珍貴,保護得再完好,對於這個人,不要了,就是不要了。
他剩下的話再說不出口。他垂下眼眸,捏緊了拳頭:“公主在衛將軍之前,愛過其他人嗎?”
秦芃沒想到他會問這一句,她本不想作答,然而看著秦書淮那身打扮,她腦海裡不由自主,就想起那如秋日天空一樣的眼睛。
她斜靠在門框上,慢慢道:“或許是有過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秦書淮抬起頭來,捏緊了拳頭,沙啞出聲:“他如今出現,公主還會嫁給他嗎?”
秦芃沒說話,她思索著,自己如今作為長公主,又是衛家婦,秦書淮這句話,莫非是他找到了秦芃原身喜歡過的人,想撮合這段姻緣?
原身的確喜歡過一個小門小戶的男人,但也不過就是少年時偶然心動,與衛煬相比,根本算不上喜歡。
一個嫁給小門小戶臣子的長公主,與一個可能嫁給重臣的長公主,對於秦書淮的威脅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秦芃猜測著秦書淮的算盤,慢慢道:“自然不會。”
“為什麼?”
“王爺,”秦芃歎息出聲:“我已經嫁給阿煬快十一年了。”
“從我愛上阿煬那一刻開始,”秦芃轉過頭去,看向遠處隱約可見的山的輪廓,語調裡帶著繼續滄桑:“那份感情,我就放下了。”
“我與那個人,這一生,都不要再見,不要相認,不要靠近,這大概才是年少那份感情,最好的歸宿。”
“那他怎麼辦呢?”
秦書淮顫抖著聲音:“如果他還愛著你……”
“那就請他忘了吧。”
秦芃斬釘截鐵,秦書淮一時無言。
好久後,他終於說出最後一掙紮:“可是,明明是他先遇見你,他先和你相愛……”
“我感激他陪我最艱難的歲月,”秦芃神色平靜:“可感情這件事,最重要的不是第一個人是誰,而是最後一個人是誰。”
“感激他,卻也僅僅隻是,感激而已。”
秦書淮再說不出話。
眼前人神色一直很平靜,無論提及什麼,都沒有讓她有半分波瀾。
她真的如她所說,早已放下。
她愛衛煬,十一年了。
他克製住所有的衝動,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有任何思考。
秦芃看他一直不語,提醒道:“王爺,有什麼事兒不妨直說。深夜過來,不會就為了和我說這麼幾句話吧?”
秦書淮什麼都不敢再想了。
他唯一一個願望,也隻有一個願望。
他想留住她。
他壓抑著所有情緒走上去,停留在秦芃麵前。
他身上帶著寒意,讓秦芃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察覺到,又退後了一步。
“王爺?”
“之前給你下了毒,對不起。”說著,秦書淮從懷裡拿出一個瓶子,遞給秦芃:“這是這個月的量,我馬上讓人給你配解藥,你不會有事。”
秦芃沒說話,她接過瓶子,半信半疑看著秦書淮。總覺得秦書淮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看著秦芃懷疑的眼神,秦書淮心裡又苦又酸。
他艱難笑了笑,沙啞著嗓子道:“我今夜夢見了芃芃,有些難過。你很像她,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嗯?”
“公主殿下,”他微微顫抖:“能不能讓我,抱抱你?”
“想抱抱我?”秦芃挑起眉頭,覺得秦書淮的話有些好笑,玩笑道:“把今年科舉主審官的位置留給我,就給你抱。”
這個事情秦芃想好久了,這話算是試探,看一看秦書淮對這個位置的意向。
一個擁抱,怎麼可能和這樣舉足輕重的事牽扯,秦芃也不過想嘲諷他,說趙芃多重要,但在權勢麵前,也不過如此而已。
然而話剛說完,對方就將她一把拉進了懷裡。
沙啞出聲:“好。”
懷裡的人鮮活溫暖,讓他在六年裡逐步乾枯,如今早已近乎枯竭的生命,終於再一次有了溫度。
他死死抱著這個人,眼淚終於在這溫度的熏蒸下垂落而下。
他多想告訴她。
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哪怕這個天下,哪怕秦書淮的命,我都給你。
“不要再走了。”
他沙啞開口,帶著哭腔:“芃芃,不要離開我,不要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