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芃聽了這話, 便忍不住笑了。
她覺得很奇怪,這麼多年了,秦書淮在感情這件事上,卻仿佛還是少年時一般。
可她卻不一樣了,她瞧著那熱忱的臉, 覺得自己仿佛一個垂暮老人。
對於秦書淮來說, 那是六年,可對於她來說,這是三輩子。
三輩子的生死,是足以讓一個人放下太多感情的。
秦書淮見秦芃笑了, 心裡不知道怎麼,舒緩了許多,舒了口氣, 便轉身離開。
等他走了,衛衍這才走進來,跪坐在秦芃對麵。
“小叔?”
秦芃有些疑惑, 不明白衛衍為什麼突然進來。衛衍做得端正,瞧著秦芃,卻是道:“我不日大概要離京了。”
秦芃呆了呆,對於這個消息,有些手足無措:“小叔怎的突然要離京?不是說好回來就不走了嗎?”
“南方邊境有些異動, 我得過去看著。而且我在京城並無勢力經營, 再久離邊疆,對衛家不利。”
說完, 衛衍想了想,又道:“對嫂子也不好。”
聽到這話,秦芃心裡暖了幾分。
衛家人就是這樣的,他當你是一家人,就處處替你想著。
秦芃忍不住道:“凡事你多為你自己考慮,家裡麵你彆擔心,凡是有我一起擔著。如今這個長公主雖然不頂事,但是有些小事我卻還是能做的。”
“你放心吧,”衛衍笑笑:“我回去,也是我掛念著戰事,不僅是考慮了你們。”
“這就好。”秦芃點點頭,想道:“何日出發?”
“就近日吧,我把糧草打點好,在等著兵部的批文。”
“嗯,”秦芃應聲,想了想道:“你去後不必擔心糧草,我這邊幫你盯著。你在兵部可有能用的人?到時候我一並幫你照看著。”
“這些你放心,到時候我會留一個親信幫著你的。”
衛衍說著,瞧著秦芃,眼神格外柔和。
“嫂子。”
“嗯?”
秦芃抬眼,瞧見衛衍眼中映著燈火的柔光:“直到如今,我方才覺得,衛家是立起來了。”
秦芃懂他的意思。
凡是人總想著有個家,無非是為著有人扶持相伴。衛衍十四歲自立門戶撐起衛家,獨身走到今天,總算是有個人幫忙了。
那種一個人撐著所有事兒的感覺秦芃再清楚不過,她拍了拍他的肩,溫和道:“以後有事兒彆一個人撐著,嫂子在呢。”
“嫂子也是。”
衛衍眼裡帶了了然:“萬事有我,我們衛家無需用婚姻去交換什麼,嫂子的婚事,當由自己的內心做主才是。”
秦芃微微一愣,未曾想過衛衍如此通透。隻是秦書淮那麼一聲“我等你”,就能讓他猜出始末來。
然而秦芃這個人向來是“你為我著想,我更為你著想”的,衛衍不忍讓她犧牲自己的婚姻去換取什麼,她便更傾向於為衛家、為秦銘做點什麼。
身為一個公主,婚事向來應該是利益最大化,這是她一直做好的準備,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抱怨。
隻是說她的“利益最大化”是一個綜合性的考量。不僅僅是對方要能給她什麼,還得對方招她喜歡。
她看中柳書彥,不僅僅是因為心動那瞬間,還因為“最合適”。
或許柳書彥也是看明白了她動機不純,所以始終說著,要同她培養感情。
秦芃並不介意柳書彥的意思,她也覺得,她如果要嫁給柳書彥,如果柳書彥是真心喜歡她,她自然要回報以真心。
所以她知道柳書彥合適,卻也是在動心之後才追求。
誠然,她動心得有點早。
可如今秦書淮提出的要求太豐厚了。
給她封地,給她私軍,給她暗線,給了她科舉安插人手的機會,甚至還願意加更多。
可以說,嫁給秦書淮,幾乎就可以讓她變成一個有實權的長公主。
衛家雖然擁有大軍,但在朝廷中還是底子薄了一些。她需要在朝堂上有自己的根基,而這一切,隻要嫁給秦書淮,似乎唾手可得。
秦芃思量著,沒有回答衛衍,衛衍忍不住提醒道:“嫂子?”
秦芃回過神來,笑了笑:“方才走神了。你說的我都記下了,你放心吧。”
說著,秦芃起身道:“還有幾個時辰天亮,趕緊去睡吧。”
衛衍點頭,也不叨擾,行禮後便退了下去。
等衛衍走後,秦芃躺倒床上,白芷給她鋪床,所有侍女下去後,秦芃回到床邊,剛到床邊,白芷的刀就停在了秦芃脖頸上。
“秦書淮要娶你。”
秦芃愣了愣,隨即反應了過來。
白芷之所以跟在她身邊,不是因為她是趙芃,而是因為她要殺秦書淮。
白芷要借著她的手殺秦書淮,或者讓秦書淮徹底失敗。
秦書淮為權勢放棄了趙芃,那白芷就奪走他的權勢。
這是白芷的複仇,如果秦芃不打算動秦書淮,她就失去了複仇的意義。
“你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白芷靠近秦芃,秦芃冷著臉:“把刀放下!”
“你是不是要嫁給秦書淮?!”
“事還未定,你彆激動。”
秦芃冷靜道:“你把刀放下,我們再談。”
“沒什麼好談,”白芷冷笑開去:“秦芃彆怪我沒提醒你,秦書淮娶了兩任妻子,都是和他交換利益來的,她們是什麼下場?”
“薑漪董婉怡,分頭青草都及腰了吧?”
“不需要你提醒,”秦芃抬手握住刀刃,推開白芷的刀,冷靜道:“我知道。”
“那你怎麼打算?”
“正在考慮。”
“知道你還考慮?!”
白芷高喝出聲:“你莫不是瘋了?!”
“白芷,”秦芃抬眼,神色清冷:“彆讓複仇蒙蔽了你的眼睛,你該有其他生活。”
“我沒有。”
白芷捏緊了拳頭:“秦書淮好好活著一日,我就有不了其他生活。我沒好好保護公主,就要好好為她複仇。”
“何必……”
秦芃有些無奈。白芷閉上眼睛:“你不懂。”
看到白芷的神色,秦芃所有的煩躁怒氣都消失了。
她沉默著,上前抱住了白芷。
“是我不好。”
她小聲道:“你彆生氣了。”
白芷一把推開她,彆扭道:“你這是做什麼。”
說完便走了。
秦芃笑了笑,回了床上。
等第二天清晨上朝,秦芃還在想著這件事兒。
秦書淮早上換了朝服,特意打扮了一下,站在秦芃簾子外麵,誰都能察覺他似乎心情極好。
柳書彥抬頭瞧了秦書淮和秦芃一眼,眼中帶了了然。
等下朝之後,柳書彥沒有提前離開,反倒是等大家都走了,這才上了台階,來到秦芃麵前。
這時候秦書淮還在等著,他原本想等沒人了,好秦芃說幾句話,沒想到柳書彥不但不走,還走了上來,來到他身前,恭敬行禮道:“王爺還不走?”
秦書淮點了點頭,反問道:“太傅還不去給陛下授課?”
“公主與陛下順路,正好一道,在下就特意留著等公主了。”
“剛好,”秦書淮麵色不動,一臉正經:“本王也找公主有要事相商。”
“王爺似乎找公主商談要事商談了大半個月了,”柳書彥笑眯眯道:“還沒商量完?”
“朝中政務繁忙,大半個月也商討不完。如今還剩許多事沒說清楚。”
兩人不動聲色打著機鋒,秦芃收拾了東西站起來,卷了簾子,朝著秦書淮恭敬行了個禮道:“許久沒去看陛下讀書,心中掛念,今日就不同王爺討論正事,打算去看看陛下,王爺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他能如何?
秦書淮抿了抿唇,隻能道:“那……明日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