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芃驟然回頭,慌忙掩飾著她發現的木牌,含笑道:“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去拜月老吧。”
柳書彥有些興奮:“這些我都沒做過。”
秦芃笑著點頭。
這些她其實都是做過的。
十三歲的時候,她拉著秦書淮逛廟會,歡喜做完了所有事。
那時候秦書淮僵著臉,滿臉不願意,告訴她,命不由天,求這些菩薩沒什麼用。
是她強求著他,陪她掛了名牌,拜了月老,在手指係了紅繩。
那時候她同秦書淮說。
“秦書淮,雖然你還沒娶我,可我已經和月老說了,你是我的人,以後你彆抵賴。”
那時候秦書淮冷冷看著她,嘟囔了一句:“無聊。”
她跳著去打他,卻踩到石子上,崴了腳。
那天秦書淮背著她回去,月光拉長她的身影,她美滋滋抬起手,看月光下手指上的紅繩。
十三歲的時候,她是真心想過,要和秦書淮過一輩子。
可是她被皇後騙著將□□喂到她母親口裡,她被算計了一次又一次。
久了,她都忘了要怎麼去信任一個人。
越是愛,越是不敢相信,因為特彆怕信過了那個人,被背叛的痛楚。
她學會了不把心交給彆人,學會了把所有人當成壞人,這樣在被背叛的時候,才會覺得沒那麼難過。
秦芃抬頭看旁邊的柳書彥,他臉上帶著簡單的歡喜,仿佛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
他在月老麵前虔誠閉眼,那神情一如十三歲的她一樣真摯。
她慢慢閉上眼睛,仿佛在許願。
然而那一刻,她內心特彆平靜。
這是久違的安寧。
等在月老麵前許完願,柳書彥轉過頭看她。
“你是同月老怎麼說的?”柳書彥看著她,帶著期盼,秦芃反問他:“你是怎麼說的?”
“我當然說的是,”柳書彥眼睛裡仿佛是能看到未來,滿是柔光:“這是我的妻子,我希望月老能保佑我和她,一生一世。”
秦芃抿了抿唇,低笑不語。
她和柳書彥拜完了月老,柳書彥拉著她走出去。剛走出月老廟,拐進一個巷子不久後,柳書彥突然低吼了一聲:“出來!”
秦芃微微一愣,隨後看見一個黑衣人從巷子牆邊跳了下來,翻身跪在柳書彥麵前。
“公子,秦書淮還沒出府,但已經在準備。”
這黑衣人和普通的影衛有些不太一樣,他腰間綴了一條銀白色的腰帶,銀白色要帶上掛著一個縷空的鐵環,鐵環裡鑲嵌著一顆珠子。
秦芃愣了愣,她隱約感覺,這樣打扮的人她見過,當年她跟著秦書淮回北燕的時候,曾被刺客偷襲,那時候秦書淮不在,對方潛入她的臥室,對方其實武功極高,但是卻沒想過她也有這樣的身手,和她過了兩招後就迅速退走。
那人的打扮和這個黑衣人極其相似,隻是那個縷空的鐵環裡鑲嵌的不是珍珠,而是一個血玉珠子。
秦芃盯著那腰帶,覺得有些頭疼,可她不敢停下來,仔細打量著麵前人每一點裝飾。
柳書彥聽了對方的報告,點了點頭,揮手道:“按原來的布置,盯著。”
“是。”
“還有,”柳書彥拉著秦芃,介紹道:“這位是夫人,以後無需忌諱。”
“見過夫人。”
對方口吻生硬。秦芃點了點頭,對方便消失在了夜色裡。
“你盯著秦書淮做什麼?”
秦芃抿了抿唇,柳書彥麵色平淡:“我既然決定娶你,與他就是魚死網破的境地。今夜他獨自出行,是個好機會。”
“你要殺他?!”
秦芃提高了聲音,柳書彥有些奇怪:“有何不對嗎?”
有什麼不對?
沒有。
秦芃看著柳書彥,說不出半句話來。
柳書彥做的事情順理成章,換做是她,她自然也會如此做。
白芷去刺殺秦書淮,那必然是不成功的,她放心讓她去了。
可柳書彥要刺殺秦書淮,她心裡卻有些害怕了。
她不知道自己怕些什麼,呆呆看著柳書彥,張了張口,腦子裡一片混亂,直到柳書彥有些擔憂道:“芃兒?”
“哦,”秦芃回了神,她穩住心神,回想起剛才最重要的事來,假作無意道:“之前都沒見過你的影衛,我還以為你沒有。”
“世家都有一些世家的底牌,”柳書彥全然將她當做自己人,沒有絲毫隱瞞:“柳家有自己專門一個隱位訓練組織,而實際上,以前的柳家人,也當皇帝的隱衛?”
“皇帝的隱衛?”秦芃和柳書彥走出巷子,聽柳書彥道:“這些本該是皇帝交給儲君的事情,隻是陛下如今登基匆忙,所以並不知曉。柳家隻忠於君主,所以也是君主的刀,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總是我們做的。柳家總有一個人,是陛下的刀,以前那個人,便是我。”
說著,柳書彥轉過頭來,看著秦芃,含著笑道:“我本怕嚇著你,但我想,你不是這樣柔弱的女人。早晚,你也要知道的。”
“嗯。”秦芃點點頭,猜測道:“所以方才那套隱衛的服飾,是你們柳家在暗處特有的服飾?”
“是。”柳書彥從袖中拿出一條帶子,那條銀色的帶子下墜著縷空鐵環,鐵環裡穩穩嵌著一塊血色的玉珠,同當年刺殺秦芃那人的,一模一樣。
秦芃穩住神色,聽柳書彥指著玉珠道:“這是用來區分等級的標誌,比如我是柳家隱衛的首領,那我的是最珍貴的血玉,之下是暖玉、青玉,玉器之下,便是珍珠、金、銀、銅。方才那人是珍珠,也就是隱衛中的第四級。”
秦芃沒說話,抬手去摸那血玉,柳書彥倒也不介意,看著秦芃,神色溫柔道:“等以後陛下長大了,我便是陛下的刀。”
“這血玉珠子……是隻有你一個人有嗎?”
“是。”柳書彥穩穩道:“自十年前我領了它,就隻有我一個人獨有。”
“那麼……”秦芃握著血珠,抬起頭來:“你做過些什麼事呢?”
“這就太多了,”柳書彥笑出聲來:“你若想聽,我慢慢同你說。”
“你去過北燕嗎?”
秦芃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的神色,柳書彥微微一愣,歎息出聲:“去過。”
“去做什麼?”
“這事兒說起來,你可能也認識。”
柳書彥收起血珠,歎了口氣道:“我去,是去殺趙芃的。”
“你失敗了?”
“失敗?”柳書彥苦笑:“我倒寧願失敗了。”
秦芃猛地頓住步子,她回過頭來,震驚看著柳書彥:“你說什麼?”
“嗯?你怎麼了?”柳書彥有些疑惑秦芃為何這樣震驚的樣子,想了想,他自以為知道了秦芃震驚的原因,笑著道:“你不會真以為趙芃是病死的吧?”
“趙芃啊……”柳書彥聲音裡帶了歎息:“是被薑家人下毒毒死的。”
“我打了個前鋒,本來都打算收手了,誰知道薑家人居然用了‘醉夢’。”
“醉夢這毒你知道吧?散在空氣中,身體有傷口就能吸入。當年我去刺殺趙芃,和她交手過程裡發現她房間裡居然有醉夢的氣息,我當時就撤了。”
“我隻是想殺個人,又不是送命。”
“所以……”秦芃顫抖著,沙啞道:“趙芃,是薑家人和你……合謀殺的。”
柳書彥沒說話,想了想,他歎息出聲:“也許吧。”
話音剛落,秦芃袖中匕首猛然而出,抵在了柳書彥脖頸之上。
柳書彥睜大了眼,不可置信。
“為什麼殺她?”
秦芃聲音沙啞:“她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殺她?!”
“你……”柳書彥皺起眉頭:“你怎麼了?趙芃死了,關你什麼事?”
“不關我的事……”秦芃顫抖著,低笑出來:“不關我的事?”
說著,她的手顫抖著,用刀刃割開柳書彥的脖頸,血滲透出來,秦芃猛地提高了她的聲音:“我就是趙芃被你和薑家合謀殺了的趙芃!”
秦芃靠近他,柳書彥呆呆看著她,秦芃眼中滿是冷意,壓著聲音道:“你說,關不關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