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想帶走她,她是我的,是我的!”
她是他的。
當年她許諾過他,一輩子陪著他,絕不會丟下他。
他那麼努力陪伴她,那麼努力追隨她,那麼努力成了她心中最好的樣子。
他突然那麼恨自己,恨自己太年幼,太弱小。
如果他足夠強大,如果他足夠有能力,如果他能早早明白他那份獨占的心思,能早早懂得嫁人意味著什麼,他便絕不會放開她。
他會告訴她真相,告訴她母親死前告訴他那些話,然後迎娶她,和她永遠在一起。
他將這世上最好的都捧給她,包括他自己。
秦書淮沒有說話,他緊皺著眉頭,最終隻說了一句:“趙鈺,你還是太年幼。”
說完,他轉身離開。他躲在趙芃的後院裡,哭了整整一夜。
直到外麵的嗩呐聲響起,他整理了自己,去找趙芃。
趙芃穿著嫁衣站在銅鏡前,聽聞他來了,歡喜出聲:“阿鈺。”
陽光落在她身上,他的心怦然響起。他看著她火紅的嫁衣,那一瞬間驟然有了這一生揮之不去的念頭。
他要她穿著這身衣服走到他的世界。
無論這條路多苦多難,他一定要她回來。
他知道自己年幼,他可以長大。
他知道自己弱小,他可以變強。
背著趙芃上花轎的時候,趙芃在他耳邊低語:“阿鈺,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
他沒說話,揚起笑容。
他將她送進花轎時,悄悄揭開了她的蓋頭。
“姐姐,”他小聲開口:“等以後,我來接你。”
趙芃詫異抬頭,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趙鈺含笑起身,轉身上前去開路。
——等以後,他來接她。
早晚有一日,他要鋪千裡紅妝,用舉國盛世,將她接回他身邊。
她成婚那天晚上,他沒像其他好奇的少年一樣試圖去聽這對新人的牆角。
他回了自己寢宮,跪在自己書房之內。他心裡疼得窒息,卻無法緩解,他閉著眼睛,最後終於叫了宮人來。
“給我弄些五石散過來。”
聽聞這是能讓人忘憂的東西。
哪怕明知它帶著慢性的毒,哪怕明知它會上癮。
可是他沒有辦法,他撐不下去。
不借助外力,那個夜晚,他撐不下去。
沒有她的時間裡,他找了無數法子試圖撐下去。他知道自己失去她,知道自己隨時有可能再無法挽回。可他仍舊強撐著,感覺自己仿佛是走在鋼絲之上,下麵是萬丈深淵。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什麼時候,可他得走。
他一定得往前,直到他將她接回來那天。
這些話他不會告訴秦芃,也永遠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埋死在心裡,輕描淡寫道:“那時候我想,姐姐要走了,我以後便是一個人了。”
“我心裡難受,便吃了這些東西。”
說著,他抬眼看秦芃:“姐姐怪我嗎?”
然而哪怕他說得再輕巧,秦芃卻也是明了的,能把趙鈺逼到這種程度,能讓趙鈺當年日日夜夜無法入眠,她嫁給秦書淮,她離開他這件事,對趙鈺所帶來的衝擊,遠比她以為的要多。
“我怎麼會怪你?”她沙啞開口:“我隻是怪自己,怎麼沒有早點發現這些。”
趙鈺笑了笑,眼中有了寬慰:“姐姐那時候,也隻是個少年啊。”
“那便都當它過去了,好不好?”
秦芃抬手將趙鈺的手捧在手心裡,抬眼瞧他:“如今你我都長大了,以後你彆吃那些東西,不開心就告訴我,好不好?”
“好。”趙鈺認真點頭:“姐姐回來了,我就不吃了。”
“這次不騙我。”
“不騙你。”
趙鈺神色溫柔:“我何嘗騙過你?”
聽著趙鈺的話,秦芃這才想起來,似乎過去,趙鈺的確從未同她承諾過,不吃五石散。
她說話時,秦書淮端著湯藥走了進來。
瞧見秦芃拉著趙鈺的手,他捏著湯藥盤子的手緊了緊。
然而他沒有第一時間發作,他麵上仿佛十分平靜,走到秦芃麵前,垂下眼眸,同她道:“你先去睡吧,我喂他。”
“我不要你喂。”
趙鈺果斷開口,秦書淮卻是沒說話,將秦芃退開,坐到秦芃的位置上,勺了藥道:“張嘴。”
趙鈺不動,秦書淮抬眼看他:“趙鈺,你二十三歲,不是十三歲,做事要有分寸。”
趙鈺沒說話,瞧向秦芃:“我不要他。”
話音剛落,秦書淮一手拿碗,一手直接出手卸了趙鈺的下頜,捏著就用藥碗往裡麵灌,秦芃一把壓住秦書淮的手,提高了聲音:“秦書淮!”
趙鈺疼得眼裡有了水汽,他眼睛本就是水汪汪的秋瞳,如今帶上水汽,合著那蒼白的臉色,越發顯得虛弱可憐。
秦書淮抬眼看著秦芃,冷聲道:“讓開。”
秦芃深吸了一口氣,將秦書淮的碗抽出來。
過往這種時刻不是沒有,每一次他們都是要吵架的。秦書淮做事向來有些直接,他如今不開心,便明明白白表現出來。以往她也是直來直往,此刻便直接吵起來了。
然而活了三輩子,再傻的人也補出一顆玲瓏心,她將碗放在桌上,壓著怒氣道:“你同我出來。”
秦書淮沒說話,他被秦芃拽了出去。秦芃把他拖到長廊拐角陰暗處,秦書淮僵著臉道:“你無需為他說好……”
話沒說完,秦芃就墊著腳,猛地親了上來。
秦書淮睜大了眼,覺著不可思議。
秦芃抬手吊在他脖子上,他如今比她高得多,他不彎腰,她吻得有些吃力。
好在秦書淮很快反應了過來,反客為主,將人直接壓在了牆上,彎腰貼著吻了上去。
他怕旁人瞧見,抬起手來抵在門窗上,用垂下來的廣袖遮住兩個人親吻的姿態,微微彎腰,讓這個姑娘隻需要抬頭就能觸碰他。
他被她吻得情動,想要下一步動作,便被人將手拉住。
他抬起頭來,秦芃亮著眼瞧他。
她唇上還帶著水漬晶亮的顏色,眼睛在夜色中亮若繁星,帶著些許狡黠和嘲笑,小聲道:“攝政王不生氣了?”
秦書淮抿了抿唇,其實本也沒了氣性,卻還是僵著臉道:“還須得再親一下。”
秦芃忍不住笑出聲來,推了他一把:“你怎麼學成這樣的?”
秦書淮站著不動,她推那一把撓癢一般,都沒讓他挪動片刻。
秦芃抬手掛在他脖子上,溫和了聲音:“你啊,就是吃醋吃得太過。阿鈺畢竟是我親弟弟,你彆多想。我方才也隻是激動了些才拉他的手,是希望他彆太過自哀自怨。”
“嗯。”秦書淮垂下眼眸,應了聲。
“好好喂他,”秦芃抬眼瞧他:“嗯?”
“有獎勵嗎?”秦書淮僵著聲音,秦芃愣了愣,隨後忍不住笑了:“你……你這人……”
“有嗎?”秦書淮卻是執著詢問,秦芃壓著聲音,笑得不行,點頭道:“有,要是照顧得好,本宮有賞!”
“好。”秦書淮點了點頭,卻是道:“要同剛才一樣,或者更好的。”
“你還同我討價還價了……”
秦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也不明白這個人是什麼時候如此精明的。秦書淮卻是道:“人總是在學習的。”
“好好好,”秦芃推了他:“趕緊去。你不去我去喂。”
“我去。”
秦書淮立刻轉了身,走進屋中。
趙鈺閉眼養神,秦書淮走過去,抬手將他下頜裝上,趙鈺冷眼看過來:“滾!”
秦書淮倒也沒生氣,端了湯藥,坐在趙鈺身邊,脾氣好得不行,溫和了聲道:“阿鈺,方才是我不對,看在你姐姐的麵上,將這藥喝了吧。”
聽到這話,趙鈺驟然睜了眼,呆呆看著麵前神色祥和的秦書淮。
見鬼了吧?!!
這一定是見鬼了吧?!!
這麼多年來,秦書淮從來沒對他這麼和藹過!這個秦書淮絕對是人假冒的!
那一刻,趙鈺看著秦書淮,內心複雜。
而站在門口的秦芃看著秦書淮,突然發現,你絕不能小瞧任何一個想要接近自家媳婦兒的男人的學習能力。
真的,為了達到目的,他什麼都乾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