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芃沒有明白他的話,呆呆看著他,秦書淮將目光落在她腹間,艱澀道:“身中七劍而死,疼嗎?”
秦芃終於聽懂了,他是在問她,死的時候,疼不疼。
“宮廷裡的秘藥,入唇則亡,疼嗎?”
“其實……”秦芃苦笑:“還是第一次死的時候,最疼。”
“那時候太絕望,”她輕笑:“我記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記得我在你懷裡,你是我唯一喜歡過的人。我心甘情願為你放棄了那麼多,陪著你來南齊。我以為前麵的艱難險阻我都能走過去,卻沒想到死在你手裡。”
“那□□入腸,真的特彆疼。”
秦芃閉上眼睛,想起當年:“疼得我日日夜夜回想起來,都會覺得冷汗涔涔。後來我想,為什麼會這麼疼呢?”
說著,她睜開眼,看向他:“如今我明白了,因為,這是愛人給予的。”
“裝滿了絕望的□□,你說,怎能不疼?”
秦書淮看著她的眼,心裡被疼痛擠滿,他覺得自己近乎無法呼吸。
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句形容,都在他心上劃開鋒利的傷口,昭示著這麼多年,他的無用和荒唐。
他以為他為她報仇了。
他費儘心機,他步步為營,他放棄了自己的底線和原則,與這些人一起沉淪。
結果呢?
他殺了她,一次又一次。
秦書淮袖子下的手微微顫抖,他腦海裡浮現出她死前的模樣、薑漪死前的模樣、董婉怡死前的模樣……
為什麼他沒發現他們是一個人呢?
為什麼,她明明在他身邊,他卻從來不曾察覺呢?
為什麼……
“為什麼,不來問我?”
他覺得自己已經支撐不住自己,感覺隨時可能倒下。
然而他卻還是想要一個答案,他靜靜看著她:“你知道自己失去了兩個月的記憶,你知道我是這樣一個人,可你什麼都沒做,你隻相信你的記憶,然後給我判了罪。”
“你在懲罰我。”
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眼睛,笑出聲來:“秦芃,我這樣生不如死的六年,你看著,心裡大概,十分快意吧。”
秦芃臉色變得煞白,她張了張口,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為什麼呢?
為什麼,她明知道有那麼多可能誤會可能誤解的地方,當年卻未曾對他開口。
她心裡是知道那個答案的,可她不能對著這個人說出來。
“當年你總對我說,你愛我,你喜歡我。”
秦書淮的笑聲慢慢收起來:“從我第一次遇見你,你就總對我這樣說。說得久了,我也信了。”
“如今我才明白……”
他放下手來,目光落在秦芃身上,苦澀又溫柔:“芃芃,你其實啊,從沒信過我,也未曾真正愛過我。”
“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痛苦的六年呢?”
“理由很簡單啊。”
“芃芃,你不夠愛我。”
這話讓秦芃瞬間惶恐起來,她抓住秦書淮袖子,焦急出聲:“書淮,這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秦書淮靜靜看著她,她麵上全是惶恐,與當年那個張揚不可一世的小姑娘,全然不同。
他張了張口,最後,卻隻說了一句——
我不信。
“芃芃,”他苦笑:“當年你也同我說過,你愛我。後來呢?”
“你如今的話,”他身體微微顫抖:“我一句都不敢信。去北燕吧,你留在齊國,我害怕。”
“不是怕你受傷害,”他抬手撫上她的臉:“是怕你害我。”
“秦書淮!”
秦芃提高了聲音:“彆說氣話。”
“我從不說氣話。”
秦書淮語調平靜:“秦芃,你走吧。”
說完,秦書淮站起身來,甩袖離開。
這次他是真的要走了,她活蹦亂跳的時候,就不可能留住他。如今她更是留不住他。
她知道那六年他過得太苦,也知道那六年他過得太難。
這些傷害都是客觀存在無法抹平的,因此想起來,才越發心疼。
秦芃跌跌撞撞起身追了出去,秦書淮卻沒有回頭多看一眼。
秦芃追著他出了大門,趙鈺焦急跟上扶住秦芃:“姐,你回去歇著!”
“你彆管。”秦芃一把推開他,踉蹌跟著秦書淮的步伐走出去。
秦書淮上了馬車,秦芃追到府邸門口,嘶吼出聲:“秦書淮!”
秦書淮直接坐進馬車裡,仿佛什麼都沒聽到,秦芃喘著粗氣上前,追著馬車小跑。
風灌入她的肺腑,趙鈺站在門口,靜靜看著。
秦書淮坐在馬車裡,聽著後麵人一直在喊他的名字,他捏緊了拳頭,不敢回頭。
江春焦急出聲:“王爺,公主還在後麵,她這身子撐不住的,您停下來吧!”
“走。”
“王爺,你們好不容易在一起,有什麼風浪就一起走過去,不好嗎?”
“你明白什麼?”秦書淮抬眼看他,語調中有著難以克製的恐懼,他死死盯著江春,眼裡帶了水汽:“她已經死了三次了。”
江春微微一愣,聽秦書淮道:“我是真的護不住她。第一次可以是我軟弱,第二次呢?第三次呢?她已經為我死了三次,難道我還要讓她再死第四次?!”
“王爺……”
看著秦書淮眼裡的水汽,江春已經震驚的全然說不出話來,秦書淮抬手捂住臉,靠在馬車的車壁上。
“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發現是她,是我沒有注意到她,也是我沒有護住她。我若再聰明一點,再有能力一點,也不會走成今日的局麵。”
“我護不住她,我就放她走。”
“王爺,”江春輕歎出聲:“江春明白了。”
“等以後,我陪王爺去北燕,再把公主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