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許是橫在頭上的那把刀放了下來,抑或傷勢重渾身上下沒一處不適,淩綰居然就這麼想著想著間,睡了過去。
她安然入睡,坐在蒲團上的虛一,卻是怎麼的都無法入定。
虛一想不透,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沒了元陽的,要不是丹田忽生異樣,惹他內視察看,還渾然不知元陽沒了。
而沒了不說,丹田處多了團元陰???
他忍不住扶額,這是什麼情況?
要是讓師傅師兄得知,準是……虛一淡漠的麵上,難得染上了幾分困擾。
他沒去動那團元陰,哪怕此時煉化元陰可以即時補救他因元陽不見而大跌的修為,可未理清明白下,不能動。
何方大能身手如斯?
竟是連察覺都未,便已奪了他……
最後,他忍著不適,俐落的分割出一縷如發絲般的神識落在座前問業心燈上。
隻見如豆般的小小火光,神識落下後,蹭的一下,躥的老高,燈芯也因躥升拉的筆直,隨後慢慢縮回原狀,古樸黯淡的底盤如舒展開來蓮花瓣。
一葉兩葉三葉……
待至九葉全開,昏黃的光線驟然黯淡,深處光源浮現了朦朧影像。
昏暗不清的影像映在麵上,促使麵無表情的他,清俊的麵容漫上了一抹厚重的深沉凝重,彷佛如臨大敵般嚴謹,又似布滿鬱氣般陰霾,可若仔細瞧著,便能從些微的光線下,看到他的耳根尖像是羞極了般,蹭了抹紅潤。
問業心燈是盞能看到無形中造下的業障法寶,借此能規避或是從中知曉發生什麼事,進而處理消除沾染的業與因果,達到修行之一目的。
他修的不完全是因果,但也逃不開其法則,所以這時發生這種詭異的事,隻能借心燈了解。
卻沒想也有心燈看不到的……確切說,心燈是借他剝離出來的神識窺看因果,可若他的意識處於不清的模糊狀況,呈現出來的,亦是。
所以元陽失去那時,他是沒有意識的,心燈呈現的畫麵,才會如此黯淡朦朧,甚至傳來的聲音也如來自遠方般,斷斷續續的,讓他越想聽到飄忽無蹤下的話聲是什麼。
像是明白他的心意,又似那一刻沒有意識的他有了幾分清明,耳畔蕩起了嬌軟呼聲。
“你唔……輕點,輕點……”
曖昧的語調,充滿了無限遐想的旖旎,哪怕借由心燈的回映,落在耳裡是那麼飄渺,濕濡的嗓音卻如舔舐心扉的滑嫩小舌,又輕又軟,讓人渾身俱震,心頭頓跳。
虛一不自在的紅了耳根,腦海中晃過無數畫麵。
那人的一言一行,撲倒自己發出的痛呼,耳旁述說的無奈,以及──喘在耳旁的嬌聲軟語……這些,浮掠而過,快的留不住,哪怕神識修為已達魂動期,卻是一丁點兒訊息也沒能記住,隻餘一抹輕歎蕩於耳旁,及他略慌無措的心情。
那種無措,是做錯事後的反應。
他在那時候是做了什麼,才有那樣子的心情與反應?
活了幾百年,虛一從沒有過那樣的情緒,所以很是好奇,那時的他到底做了什麼才如此?
他非常想知道。
至於那女子……
“大師紅塵萬丈不沾身,閉眼不聞紅塵事,可深處在這萬丈紅塵裡,又如何不惹俗事?既是願做無心而渡之人,大師就當做好事……渡我,亦是渡你自己。”
在那斷續續的聲音裡,很難聽出對方想說什麼,可他,楞是聽的再清楚不過。
渡我,亦是渡你自己。
可知我是個六根清淨的和尚?
虛一為之失笑。
視線自恢複暖光的心燈移至榻上人,見那睡的憨熟而漾了抹粉色的嬌顏,冥冥之中有感,跟著她,他能找到想要的答案,以及完成此趟修行目的。
……
淩綰這一睡,又是骨頭快酥了才醒。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知道蘇醒時,小破屋裡隻有她一人,以及地上燃燒不完全的木頭餘燼。
餘燼已然沒了溫度,也不知滅了多久而她睡了多久,他,亦是走了多久。
這一世真是什麼都不一樣了……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抑或剛睡醒,人還迷糊著,淩綰就這麼發了一會呆,才內視傷勢。
除了受損需要幾日休養的臟腑,外傷大致上好了一半,至於那像被車子碾過一樣疼的……淩綰忍不住動了下身子,然後鬆了口氣。
幸好不可言說的地方不疼了,不然趕起路來會要了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