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白的蔫花。
當時衝擊太過,她昏迷過去,再次清醒時,根本沒來得及注意……其實已經忘了花的存在,加之後來變成了珠子,等恢複時,身子光溜的,哪還有蔫花影子。
是當時掉了還是毀了,已經忘了當然不知道,所以這時回想經過,忽然的,感受到一股異樣。
像是有什麼從肌裡下爬行,又似鑽出般,詭異的癢一瞬間蔓延開來,遞至腦海末稍神經,頭皮發麻的讓人就想起來撓!
淩綰手,一下摁在左手腕上,卻沒止住那抹奇怪感覺,隨即便看到一抹綠浮手背上,直到完全顯形時,才稍停。
哪怕這株綠植沒了頂上花朵,淩綰還是一眼看出,這株隻剩下枝椏身子,渾然沒有一片葉兒的植物,是臨白那盆蔫了吧唧的花,也是被她塞在腰兜,不知哪去了的那一盆。
“怎麼會在手上……”
淩綰腦子直的,就想把它自手上抽起來放盆子,然後發現……它的根,死死扒住她手,一副不想離開樣!
淩綰:“……!!!”
“什麼鬼?!”淩綰這下被驚的,靈力附手,就要將之‘鏟’起,隨即,腦海中炸開一連串童音。
“啊啊啊好疼!你這個用完就甩的壞銀嚶嚶嚶!”
“我就知道你跟人修一樣拔刁無情!”
“白瞎了我犧牲花兒幫你弄壞那個奴仆契約,現在你好過了就要把我弄死──哇啊啊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嗚嗚嗚你這個壞銀!壞銀嗚哇哇啊嗚嗚嗚……”
一連串的啊啊啊跟嗚嗚嗚聲吵的淩綰腦門抽痛,登時吼,“閉嘴!”
瞬間,安靜如雞!
手中掙紮的綠植也呆滯住。
但,下一秒又嚶嚶嚶起,還用著根須揮著麵上(?)不存在的淚水,模樣叫一個可憐。
當然,撇開那穿腦似的哭聲,它這姿態,或許,還能得到淩綰幾分心軟。
可就這聲音,如隻針般紮腦,抽搐的疼惹人抓狂,哪會心生憐惜。
淩綰揪著它身子旁的根須,聲沉帶銳,滿是威脅道:“閉嘴,再哭,我把你身上的小須須一根根的揪下來!”
淩綰凶的一批,嚇壞了綠植,讓它頓時如壁虎斷尾似的,自切那一根被揪住的根須,整株身子咻的一下,躲到艙室中,唯一窗台後的窗簾,後悄悄探出了上方的小身子,瞅著她這方向。
雖沒有說話,小身子上卻起了個倒八眉的弧度,模樣委屈巴巴的小可憐樣,讓淩綰詭異的有種──
妖壽喔,你無情你冷漠你無恥你無理取鬨,你不愛我了,你有彆的人,是什麼人,外麵有人,什麼種族的說啊說啊!
無聲的憋叨叨感直撲而來,滿溢了整個腦海,讓淩綰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哇靠!什麼玩意!?
淩綰那雙秀麗的黛眉蹙了蹙,視線從綠植轉至手上這根碧玉似的根須,隻見上頭螢光漫漫,氤氳著淡淡的生機氣息,一道靈植名稱晃腦而過,惹她詫異的挑了眉,目光再次落在窗簾後那珠像戲精一樣的植物。
她都成靈了,草木當然能成精。
輕撚著碧玉小須,淩綰一副人畜無害樣道:“好好說話,我不揪你小須須。”
“你不隻會揪光我的小須須,還會把我下鍋煮了蒸了吃!我不我不我……”綠植潑皮似的鬨騰,可一看淩綰手上那根須斷成兩半,火力全開的話頓時啞了火般,全噎在嗓子裡,無聲的同時,小身子也抖了下,然後很沒骨氣的改口。
“哦~你最好了,一定不會揪我的小須須,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溫和善良的人,一定會好好……”
“說人話。”淩綰懶懶的抬了眼皮。
“就會欺負我!就會欺負我!厲害就欺負和尚啊,欺負我算什麼……”
這貨還知道虛一?!
它到底知道多少事?
淩綰眯了眯眼,瞅著又開始撒潑的小不點,忽地笑,“哦,突然饞了,參肉煲湯的滋味一定甘甜鮮美,適合我這傷過元氣的……”
“我說!我說我說,一定包姐姐滿意!”
淩綰嘴角抽了抽。
“隻要你好好交代前因後果,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她如此保證著。對一株植物,還是幫助過自己的,淩綰不會心狠手辣。
彷佛察覺到她釋放的善意,抑或,它們這類植物本來便有判彆好壞的能耐,縮在窗簾後的小身子露了出來,也坐在窗台上頭,比其它根須要粗上幾分的兩條腿騰空的,隨話聲蕩了蕩。
“這要從臨白說起……”
臨白還是小花妖時,偶然覓得坐化神女傳承,受神女留下來的那縷神識手把手教著,於是朝夕相處探討修練的結果,就這麼愛上了。
然而神死消散於天地,哪怕神女,亦是逃不過六界尚存的法則,隻是神女坐化的地方恰恰是一處極為特殊地帶,除那縷分割出來的神識封存傳承之中,其他消散無形,肉身亦滋養了大地,留下一副完好無缺的神骨。
臨白對神女心存愛意,想以神骨來複活,首先開刀的,便是被肉身滋養成靈植的變異野山參。
經過不知多少年的培養山參與實驗,最終成就了能活化肌理肉白骨的新品種──不管是食用還是擦拭,都能有其神奇效果的肉參,也就是綠植的祖輩了。
它們被臨白培育起來,也死於各種實驗……但最多的是,全用在神骨上,保持肉身存在,並擁有最好的狀況。
但臨白最終目的是複活神女,當然不滿意一具屍體,過多年,又培養出另一種不斷開花的肉參,在神女不斷服用,麵色越來越好,那縷神識也不斷被壯大時,人修卻於這當口打上門,以致多年付出落得功虧一簣,自身也死亡的悲劇。
所以當時她看到的女屍,便是神女,而那盆蔫花,便是開花的肉參……
“那你怎麼沒被吃掉,蔫成這樣?”聽完後,淩綰納悶問。視線落在它那綠幽幽的小身板,隻覺:果然是變異……不然哪有人參一身綠的。
在淩綰固有思維與認知裡,人參是淺褐及土黃色的。
“因為我是參王,沒有我,不會有其他肉參……”說到這,綠參又想起死了的其他族參,頓時不開心的哼哼叫。
“哼哼!都是壞銀壞銀!”
淩綰沒理它的碎碎念,好奇問:“既然是神女,其身骨應是天底下最堅硬不摧的寶貝,怎麼會在臨白自暴後,什麼都沒了?”
“骨頭脆化知道不?都這麼多年,早骨質疏鬆了!”
聞言,淩綰嘴角微抽,“你唬我。”
她雖然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但臨白那一點,她已經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修真小白了好嘛。
“真噠!我騙你乾啥?”綠參說罷,又講了個比較靠譜的,便是──
“神骨便是再厲害再不可多得,沒有靈魂便是死物,長久浸泡使用其他東西,自然變質,不複原本能耐,受到強大衝擊,損毀是當然的……用人類最好的理解來說,便是某一東西吃多了,不自覺的被改變了體質。”
倒是,說的頭頭是道。
淩綰應時應景的‘哦’了一聲,後問了個她略顯在意的問題。
“那神女那縷神識呢?”淩綰擔心這縷神識。雖然隻是一道為了傳承留下來的意念神識,可現在整個聽下來,莫名有種套路之感,且一環扣一環……跟預謀似的。
彷佛知道她擔心什麼,綠參道:“放心,那神識消散啦!”
“你怎麼確定?”
“臨白把那縷神識依附在我的參花上養著,害我蔫的……後來那人不是要強製契約你嘛,我借你手把花兒拍上去,讓他們一塊兒完蛋!”綠參說著,得意的彎了彎身版,一副快來誇誇我樣貌,瞧的淩綰差點笑出來。
“他們真的一塊掛了?”淩綰不死心再問。
“真的,即便以前再牛掰,經過這麼多年,還是一道分出來的神識意念,早被削弱的差不多了,對上未成型的上古契約,恰恰勢力均敵一同滅亡,解了我的隱患,也讓他人無法再對你施那種惡毒咒術!”
上古契約極為霸道,一旦中招,根本逃不過,但若能在形成前破壞,今後這個契約對她是無效的,所以這事到後來,隻能說她的運氣很好。
如果當初她沒抄起綠植,一定是被契約,成了……
淩綰打了個哆嗦,也緊跟著鬆了一口氣。
非常大口的那種。
不用擔驚受怕自己被偷偷的下了上古契約,心頭自然鬆快。
而另一點便是,死了萬年的神還存在,怎麼可能沒有貓膩,還彆說發生在左右的事,整一個……幸好他們一塊GG了,不會再對自己構成威脅。
完美。
“那你呢?怎麼纏住我?”重點是,她居然沒有發現到。
“我為了你割舍了頭上花兒,元氣大傷,當然隻能賴住你……”在淩綰一臉你再繼續掰呀樣時,癟了嘴,哼聲道:“我的參花沒了,現在很虛弱要靠你散發的精純靈氣養著,這才躲在你身上的,否則才不看你和男人親親我我呢,簡直辣眼睛!”
淩綰聽到親親我我時,隻覺一股莫名臊意往麵上衝,可後麵……辣眼睛?!
“我求你看了嘛?偷窺還有理了!?”淩綰瞪著小不點。
察覺到語誤,綠參乾笑了兩聲,後說:“那你找個能隔絕偷窺又能把我種進去的寶貝吧,這樣我好跟著你……”
“我答應讓你跟了嗎?”
“枉費我救了你,你這狼心狗肺忘恩負義隻要男人不要參參我、我……我哭給你看!”
“嗚嗚嗚你這沒良心的女人,用完就甩,我好歹命啊……”
說哭就哭,不帶眨眼的,還如鬼嚎般傳入耳到鑽入腦裡,讓淩綰想忽視都不想,額角也凸凸狂跳。
最後──
“再哭我把你扔進海裡!”
“你舍不得,我這麼好用你居然嗚嗚嗚……”
“閉嘴!”
“我很好用的,能給你指寶貝在哪兒……”
……
正當淩綰坐船前往南嶼小島路上,另一邊,魔修被虛一重創後,見數名禿驢前來,二話不說抓起徒弟逃逸。
這些禿驢不是誰,正是隨虛一出行的同門,以及佛宗的德心尊者。
虛一得知德心尊者是來請他一同前往佛宗商談兩域和平共處大事,便在對方引領下,到了三十六島上最大的佛門聖地佛宗,隨後與其宗內長老談了一會話不久,收到自家師傅傳訊,便留在這兒等待。
一連數日過去,各宗門派大佬齊聚佛宗,大殿內爭吵鬥嘴聲從不間斷。
而殿外,則站了不少修士,窺其法袍款式色係,極容易分辨出是哪一宗門。
熟的聚在一塊兒說話,不熟的,則是如虛一一樣,選了個地兒站著或坐著,抑或向小沙彌要了間禪室休息。
佛宗位於群山環繞的半山處,山間靈氣濃鬱,水氣氤氳浩渺,雲霧纏綿繚繞,嫋嫋隨風吹拂,無聲漫開了層舒雲蜷卷的柔和樣,也將站在偌大一片古鬆林間的虛一,淹沒的身形朦朧若無,稍一個不注意,沒能注意到這兒有個人。
他站在一顆歪脖子鬆樹下,挑望遠方,任水霧無聲沾上衣擺,濕了袖口。
晚課的佛經頌念聲戛然而止,古刹鐘聲節奏性敲響,自遠而近,回蕩盤旋林間山勢,無形的將這份古樸襯的厚重莊嚴,悠遠久長。
忽地,一道身形出現虛一身後不遠處。
“師弟。”
來者,喚了虛一這一聲,在虛一看過來時,目光微凝,下一秒,遽然一笑。
“清規掛嘴旁,卻是豔福不淺,我這走有情道的師兄還真不如你……”師兄挖苦歸挖苦,仍後不失關心問:“可想好怎麼和師傅交代元陽之事?”
後又言,“不過比起師傅,你還是先想想怎麼過妙清師太那一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