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好, 什麼時候走?”
淩綰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此時倒是平靜。
平靜的連問源由,挽留都沒, 便應好,讓頭疼想著怎麼說服她的虛一有些轉不過來。
直到她繼續拿起毛筆, 寫著她的字時,才像是找回自己。
“淩綰……”隻是這聲出, 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說她太平靜,不像平常?還是希望她給點反應, 卻怕她鬨……於是喚了人後,便這麼卡了話。
她似不在乎他想說什麼, 一會, 才發出帶鼻音的疑問聲, “嗯?”
這聲,有她這個年歲特有的憨意,也與平時撒嬌時的調音無異, 可此時此刻表現的姿態呈現出來的,卻不同以往的冷淡。
她不高興了。
很明顯的……
然而話都說一半了, 能不說清楚嗎?
“我明早離開。”他還是道。
“哦。”她頭也沒抬,就一個單音帶過。
態度明顯敷衍,讓瞧著她的虛一眉宇不自覺蹙起,平靜的麵色微起波瀾。
“你不問我什麼時候回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淩綰從善如流問。
虛一:“……”
“快的話, 幾個月, 慢的話……幾年。”他接到慧靜師叔來的傳訊, 得去西麵調查件事,短期之內不太可能回來,如今她人小,即便能修煉了,頂多練氣期,遇上什麼事著實難以自保,他怎麼能放心她一人在這兒,才有了再一次問她宗門事。
淩綰抬眼瞥著他,剛沾滿墨液,汁液飽滿的筆尖因停頓,就這麼滴落底下白靜的宣紙上,暈開深重不一的厚色,一如她情緒。
“你還回來?”微微提高的軟聲中,不說諷刺,意外卻是有的,“你把我甩鍋到那些宗門,不是因為不想回來?”
虛一:“……”
他是生過將她送去宗門的想法,卻沒想過不回來欸。
“不是。”像是證明這句話含量,他道:“我應允你的事會做到。”
他說過,會陪伴她到能照顧自我時。
“哦。”仍是那副無所謂態度,沒管紙上被滴落黑墨渲染地方,繼續提筆書寫,“既然你還會回來,我就這兒等你。”
“但我不放心你在這兒。”
“那你帶我去呀。”淩綰自然的接了這句話。
“此行凶險難料,帶著你不方便。”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自然是主意早定,不會讓她跟,淩綰知他性子,沒糾纏,隻回,“那我在這兒等著便是。”
虛一見她不吵不鬨樣,心頭如什麼堵了般。
便是早料到這一天,接受的自然,也有了自我打算,可這麼蠻不在乎……
“你一人在這兒我不放心……”
“你不放心的話,便留下。”淩綰打斷他的話,不再寫的擱下筆,繼續說:“但你不能留下,那麼帶上我,又不能帶,所以,為了安你自己的心,我得去宗門。”
“你是這麼自私的嗎虛一。”
她聲線平穩無起伏,如陳述般,又似談論今天天氣很好似的,如此口吻說著如此犀利的話,簡直比指責怒罵更具衝擊力,也讓虛一心生愧意。
這是兩人相處這些年來,第一次這般。
臉還是那張白嫩圓潤的稚氣樣,也與日以繼夜晃在他麵前軟聲撒嬌耍賴時無異,可現在板起來時,是這般陌生……
他手,於這衝動瞬間,抓住她擱在腿旁的小手。
“淩綰我……”聲一出,彷佛被什麼警醒的為之打住,後再開口,已是平靜的,“你不想去宗門就不去,想留下便留下,我忙完便會回來。”
淩綰看著他斂下的眼簾,唇瓣抿起。
每當他衝動做出超於平時行為時,便會如同得了什麼提醒似的,馬上醒悟過來,不是鬆開她就是退開數步,抑或如此時這般,斂下了眼簾,不讓她看到眼底心思。
這已經發生很多次了。
也次次都是如此……說真,他對她有沒有情意,早在留下當時便是清清楚楚的了,隻是這人太過壓抑自我,也絕不輕言說出,讓人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有人是這般壓抑自己的嗎?
淩綰無語,也略心疼,可有些事急也沒有用,畢竟感情上的事便是這般複雜,且他身份特殊,性子還特彆能忍。
該死的能忍。
淩綰從沒見過他這麼會忍的人。
簡直不是人。
也是他這種性子,她這些年能賣萌就賣萌,能裝死就裝死,可以耍賴就耍賴,總之極力的刷著存在感,也踏著他的底線,一步步蠶食……但效果,也就這樣子了。
暫時分開,或許不是什麼壞事。
這麼想,著實平靜人心,也讓她至始至中表現如常的,儼然不像他明日就要離開樣,於睡覺時依舊一腳橫了過去,手也抱著他臂,睡的舒服又自在。
她舒服了,某人卻是一把悶火無端燒。
打從虛一收到消息,便苦惱的想著怎麼和她開口,想的幾夜沒能睡好,好不容易說了,心裡多少鬆了口氣,可這反應……卻是這般始料未及,令他心口堵得慌,人也從多夜沒睡好直接成了失眠。
此時見她這副好睡憨然的沒心沒肺樣,多少來了點脾氣,直接將那橫過來的腿挪開,就連抓著臂膀的小手也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