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你連續三天推演功法累了,喝點粥睡睡吧。”
“師兄,你怎麼帶了隻蝙蝠回來?還是紫色的?”
“師兄,我找到塑華果了, 應該可以助師尊重鑄丹田,快給師尊服下!”
“師兄, 森林裡那隻母蛇老是調戲我, 你幫我把它趕走!”
“師兄,你快走, 彆管我!”
“師兄!啊——!”
驀然一聲淒厲的慘叫伴隨殷豔的鮮紅在眼前濺開, 重淵猛地一下睜開眼睛坐起了身子, 恍惚的神思過了好一會才慢慢清醒過來。
他揉了揉眉心,沉沉的閉上了眼。
已經有好久好久沒夢到師弟了, 怎麼今天突然又夢到了?
修者的夢一般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 多半是警示,但師弟早已過世, 屍體還是他親手埋葬的,又有什麼事情能與師弟扯上關係?
他想著, 忽的一眯眼。
師弟是因返祖功法而死,他此次去妖域主要也是因為返祖功法, 莫非這兩者還有什麼聯係?
“咚咚!”
敲門聲響起, 重鸞推門走了進來,見屋內光線昏暗,不由道:“這是怎麼了, 一天都沒見你出來,這裡也不是修煉的好地方,你悠著點……”
她把窗子挑開,明亮的光線頓時照耀進來,晃眼一瞥到床上,見重淵捂著頭在那坐著,臉色很不好看,不由驚了一跳,“淵淵,你怎麼了?”
重淵閉了閉眼,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臉上亂摸,輕聲道:“母親,我夢到師弟了。”
重鸞動作一頓。
她緩緩端正了身子,拿手指在眼角輕輕一蹭,勉強笑了笑,“哦,小白啊,你夢到他怎麼了?”
重淵微微勾了勾唇,“夢到以前,我們在大山裡生活的日子。”
重鸞沉默了下來。
其實若要她選擇,她寧願永遠在那大山裡無憂無慮的生活著,有沉迷推演功法經常忘記吃飯睡覺的傻兒子,有任勞任怨一邊打著噴嚏一邊在她身邊侍候的病弱小徒弟,有負責巡邏警戒的尹墨,還有隻可愛的蝙蝠崽每天都在要吃的。
雖然每天都在打打鬨鬨,沒有一天安寧,但卻也是她一生之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如果沒有後來妖族皇族對她徒弟小白蛇的那場追殺,如果沒有那部返祖功法,後來不會發生那麼多事,他們會繼續在那裡生活下去,直至有了獨當一麵的能力,想出山的那一刻。
妖族皇族打破了一切的平靜,雖然重淵後來滅了整個皇族,但她那病弱孝順的小徒弟已經回不來了。
重鸞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氣,勉強笑了笑,“傻孩子,那是你師弟在給你托夢呢,說明他在那邊過的不錯啊。”
這樣的借口小孩子都可以戳破,但重淵卻偏偏被安慰到了,他輕輕笑了笑,“過段時日就是師弟的忌日了,妖族的事情早些處理完,我們再去一趟大荒境。”
重鸞笑著點頭,“好啊。”
當初千辛萬苦從白家逃出,重淵因為被白家兄妹毆打詐死,全身上下傷痕累累,那時尚還沒發掘出陰陽靈根的天賦,無法引氣入體,一絲修為也沒有,自己壓根走不了路;重鸞也因為被廢去修為,丹田經脈重創,身體虛弱的厲害,尹墨那時還是隻無法化形的大兔子,勉強扛著兩人慌不擇路的逃進大荒境後就累昏過去了。
如果不是那時正好出現的白蛇,估計他們就要被森林裡的猛獸當做食物給吃了。
那是他們重若家人一般的存在。
重淵整了整臉色,從床上起身,略微收拾了一下,開門出去。
屋外陽光靜好,一隻紫色的蝙蝠正纏著一隻黑色的大兔子,在兔子周圍種了一圈帶著朦朧光暈的月光草,還整隻撲上去在它身上打滾,兔子煩不勝煩,拿後腿踢它一爪,又跑彆處去吃草了。
蝙蝠繼續在身後追。
宮辭音在一邊看的挺吃味,“他怎麼對這蝙蝠就這麼好,要是我這麼惹他,非得拿劍把我砍幾塊。”
他臉上的傷因為成功完成重淵的囑托,被重淵收回魔氣,一會兒就自己愈合了,現在又是一枚翩翩佳公子。
蘇月檀抱著他家小小的焰心獸,小心的給焰心獸擦拭著鱗片,微笑道:“那怎麼一樣,這蝙蝠是他養大的,你是半路來的,對你當然不客氣。”
宮辭音白他一眼,哼道:“你這朵薄荷草沒資格說我!”
蘇月檀糾正他,“是月檀花,不是薄荷草。”
焰心獸在他懷裡翻個身,四爪朝天露出柔軟的小肚皮,一邊把鼻子蹭他衣服上深深吸了口氣,臉上瞬間露出一種迷醉一般的表情,看的蘇月檀心癢難耐,捏住它的小爪爪玩弄了一會,一低頭,把臉埋它肚皮上了。
宮辭音嫌棄的嗤了一聲,“就是一隻貓和薄荷草,你們自己玩,我不奉陪了。”
他說著慢慢走開,遠遠回頭看了一眼,蘇月檀已經消失不見了,原地多了一朵月白色的花,有淡淡檀香自花中散出,勾得焰心獸獸心大發,猛的撲上去抱住花蹭起來。
宮辭音看的心都酸了,“這都一對一對成雙成對,我什麼時候也能找到個伴啊……”
一道嬌柔酥軟的聲音響在耳畔,“我來陪你玩呀~”
宮辭音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轉頭一看,果不其然見到一個豔麗無雙的紅衣大美人。
大美人重鸞對著他拋了個媚眼,一隻手上拎著一條鮮紅色的皮鞭,輕輕往地上一甩,“啪”的一聲脆響,聽得宮辭音骨頭都酥了。
美人風情萬種的一笑,抬起一隻手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呀~”
宮辭音咽了口口水,默默移開目光,對上了一邊站著的重淵涼颼颼的眼神。
他立刻一抖,僵硬的笑,“我……我還是去找黑龍玩吧。”
說罷,轉身風一樣溜了。
開玩笑,他再怎麼會玩,也絕對不敢打尊上母親的主意,除非他不要命了。
重鸞無趣的撇撇嘴,嫌棄道:“以後彆在我身邊待著,看他們都怕成什麼樣了。”
重淵不為所動,平靜道:“便是我不在,你這種最多挑挑人家下巴,連衣服都不敢動的作風,又能玩出什麼名堂?”
重鸞一噎,氣道:“我真想把你塞回肚子裡再生一次!”
她氣哼哼的一甩袖,轉身走了。
重淵無奈歎氣。
都多大的人了,還和個孩子一樣。
因為一直在趕路,什麼都不用做,這兩天難得清閒,魔修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的釣魚,有的清談,有的比試鬥法,還有的在忙著追美人,氣氛倒是一片和諧。
重淵瞥了一眼圍著大兔子轉的紫月蝙蝠,眼神裡多了一點淡淡的懷念。
這隻紫月蝙蝠是他當初在大荒境裡撿到的幼崽,因為父母都被強大的妖獸殺死了,他那時功法推演正缺個演算對象,就把這隻小崽帶了回去,但他實在沒有照顧小崽的經驗,有經驗的重鸞那時丹田破碎還未恢複,身體虛弱的很,最後乾脆被師弟接手過去了。
後來那事發生後,他有一段時間完全不在狀態,重鸞又在突破的關鍵時刻,尚還是隻小崽的紫月蝙蝠就被大兔子尹墨接手了過去。
就這樣,一照顧便是很長一段時間,自此這隻蝙蝠就纏上了尹墨,隻要一有空就往尹墨身邊鑽,就算成了血神宮的宮主,修為已和尹墨相當,還是喜歡變成隻小蝙蝠,種很多很多的月光草,等著他的大兔子過來吃。
誰叫大兔子最喜歡吃月光草,隻要有月光草的地方在,這世上就沒有百劍門的劍主和血神宮的宮主,隻有隻黑溜溜的大兔子,和一隻到處種草的蝙蝠小崽。
他慢慢悠悠的走著,來到了小世界裡最高的一處山峰之上。
師弟,白鱗。
他視若弟弟的存在。
當年剛見麵時,他十三歲,白鱗十歲,現在晃眼這麼多年過去了,若是他還活著,定也已經成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