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蘇愛國把自己回來後,鄧舒月就一直等在門口的事說了。
大概是張語讓她等在這兒的,這孩子就一直坐在台階上麵,哪也沒去。
蘇愛國一頭霧水,“我問她發生什麼事了,這孩子也不說,問她媽去哪了,她也不說。急死我了。這孩子平時挺乖巧的呀,怎麼突然成啞巴了?”
張招娣歎了口氣,哪裡是啞巴啊,分明是這孩子聽到真實消息,接受不了,所以才封閉自己。
她把葉雲紅那邊得知的消息告訴了他。
蘇愛國不敢置信,呆愣好半晌,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整個人都傻了,“怎麼會?鄧廠長怎麼會?確定人沒了嗎?”
張招娣搖頭,“還不知道。隻是說他坐在其中一架飛機上。但是人有沒有出事,誰也說不好。張語和雲副廠長不是已經趕過去了嘛。張語估計是想讓我幫她照顧小月。”
張招娣和蘇愛國回到客廳,鄧舒月依舊獨自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可憐又無助。
蘇愛國和張招娣對視一眼,兩人都不太會安慰人,但是又不能不安慰,隻能硬著頭皮上吧。
蘇愛國坐在獨立沙發那邊,張招娣坐在鄧舒月右側。
張招娣摟著鄧舒月的肩膀,揉了揉她的肩膀,“小月,你一定要堅強。要不然你爸媽會擔心的。”
似乎是“爸媽”這樣的字眼提醒了她,鄧舒月緩緩抬頭,她的一雙眼睛又紅又腫像兔子,她緊緊抓住張招娣的手,聲音帶著哭腔,“張阿姨,我爸是不是……”她抽噎著說不出那個字,喉頭梗得厲害,眼淚大顆大顆滾落,始終說不出。
張招娣知道她在想什麼,忙握緊她肩膀,“小月,你先彆想太多。隻是說飛機出事了,沒說你爸就沒了,這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千萬彆自己嚇自己。”
這樣的話,鄧舒月大概一天都在聽,所以沒什麼力度,依舊在抽噎。
張招娣衝蘇愛國使了下眼色,讓他勸勸。
蘇愛國向來嘴笨,他哪會勸人啊,囁嚅了半天,隻硬邦邦說了一句,“你爸肯定沒事的。他可是廠長。你那麼厲害,肯定沒事的。”
天生知道廠長厲害跟飛機出事有什麼關係。
鄧舒月再傻也知道,爸爸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筒子樓的阿姨都說了,飛機不出事,就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一旦出事,死亡率百分百的。
鄧舒月隻要一想到爸爸會死,她眼淚就再也控製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張招娣氣急敗壞推了蘇愛國一下,“讓你勸人,你可倒好。沒勸著不說,你還把人惹哭了。你說說你有什麼用。”
氣死了。
蘇愛國也很委屈,他很想說:剛剛你勸的時候,她也在哭。到底不敢,隻能憋屈地認錯。
蘇以沫淘好米放到電飯煲之後,又用鍋燒了點熱水。這時候還沒有電水壺,在筒子樓有熱水供應。這邊新房沒有賣熱水的地方,就隻能自己燒。當然也是因為這邊燒熱水便宜。
水燒開後,蘇以沫拿兩個杯子,來回蕩,直到水不那麼燙了,這才端過來。
張招娣見鄧舒月嘴唇乾澀,趕緊接過女兒遞過來的溫開水交到鄧舒月手上。
人流的眼淚也是身體一部分,鄧舒哭了一會兒,確實有點渴了。
她接過杯子,一口溫水下肚,鄧舒月才覺得自己舒服了些。
蘇以沫坐到鄧舒月左側,等她喝完水勸她想開些,“你媽媽現在才是最辛苦的。她現在除了擔心你爸的生命安全,還得憂心你有沒有吃好睡好。你得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她煩心,她才能堅持下去。你現在不是小朋友了,你已經是小學生了,要懂點事。”
鄧舒月抬頭定定看著她,眼淚再次控製不住流了下來。
蘇以沫拿了帕子給她擦淚,“等你媽媽回來,你一定要好好安慰她。千萬彆不懂事,反過來要她安慰。至於你爸,你連人都沒見到,自己就往壞處想。自己嚇自己,這不是傻麼?萬一你爸沒事,那你現在鬨脾氣有什麼意義?”
鄧舒月彆扭地移開,接過帕子自己擦。
蘇以沫也不介意,等電飯煲傳來釘的一聲響,她這才看向鄧舒月,“你還沒吃飯吧?”
鄧舒月抿了抿嘴,啞著嗓子說,“我吃過午飯了。”
這都晚上了,估計她肚子都餓扁了,蘇以沫牽著她的手,將她往餐桌邊帶。
蘇愛國和張招娣也跟著挪到飯桌旁邊,兩人目不轉睛看著女兒照顧鄧舒月。
就覺得特彆神奇。明明女兒才六歲,鄧舒月跟她一樣大。但女兒就像個姐姐。
張招娣負責盛飯,他們之前已經吃過飯了,這是夜宵,不宜吃多,蘇愛國一家三口都隻盛了半碗,鄧舒月盛的是一碗。
豬頭肉擺上桌。這切好的豬頭肉就是香,饞得蘇以沫口水都快出來了。
天天吃花甲,再好吃也膩得慌,還是豬頭肉好吃。
鄧舒月接過筷子,慢騰騰吃著米飯,張招娣見她不夾菜,率先給她夾了幾塊肉,“一定要吃飽。你媽將你交給我們照顧,你就安心在這兒住著。”
她看向女兒,“明天你就彆跟我擺攤了,留在家陪著小月。”
蘇以沫點頭答應,“沒問題。”
吃完飯,蘇以沫給鄧舒月找了套換洗衣服,讓她先去衛生間洗漱。
等她洗完澡,蘇以沫帶鄧舒月到自己房間。
蘇以沫的房間除了寬敞一些,其實沒什麼新鮮的。
再說了,鄧舒月也沒有興致參觀她的房間。洗完澡就像個機械木偶似地,蜷縮成一條蝦米側躺在床上。
蘇以沫拿著睡衣去洗澡,等她洗完澡出來,還沒進去,隱隱聽到小房間傳來抽泣聲。
蘇愛國和張招娣坐在沙發上,眼睛直勾勾盯著門,眼裡隱隱有些擔憂。
見女兒出來,張招娣立刻招女兒過來。
蘇以沫湊過去。
張招娣壓低聲音,再三叮囑她不要刺激小月,注意不要讓小月哭太多,要不然會傷身體。
蘇以沫點頭記下了。
見父母沒什麼事,她回了房。
鄧舒月躲在被子裡哭,聽到動靜,嚇得不敢再哭,閉眼裝睡。
蘇以沫也隻能裝不知,躺到她旁邊,關上燈,準備睡覺。
半夜,蘇以沫迷迷糊糊又聽到旁邊傳來抽泣聲。她太累了,掙紮半天沒睜開眼睛,又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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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微光自窗外射進屋內,在蘇以沫臉上落下幾顆細碎的斑點,她緩緩睜開眼,抬起手打開窗戶,屋外晨光曦微,伴著清新降臨人間,霞光照耀樓宇落下一片璀璨,為這棟整齊的樓房鍍上一層金輝。
她伸了個懶腰,意識慢慢回到腦海,這才想起昨晚發生的事。她回頭一瞧,鄧舒月並不在床上,她心裡一個咯噔,顧不上換身衣服,立刻走出房間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