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決賽,選手並不多。畢竟每個直轄市或省也隻選前三名,加起來也不過百。表演隻有一次機會,每人都拿出看家本領,報的曲目都是很難。
剛開始蘇以沫報了一首難度中等的曲子,很適合她這個年齡階貨,上台演奏,幾乎可以到遊刃有餘的地步。
但是老師卻一口否決,並且把往年參賽選手報的曲子逐個念給她聽。個個都是難度極高的曲子。
不說這些青少年練鋼琴沒多少年,就是那些鋼琴家都未必能遊刃有餘。
她剛開始不想改變自己的想法,直到老師說了幾句話,“你報這首簡單的曲子,就算一點不出錯,也最多隻給六分。你報難度高的曲子,大家都知道這曲子有難度,反而會看在你勇氣可嘉的份上,多給打幾分。你不是想贏得比賽嗎?既然是衝著比賽去的,就不能浪費。”
於是蘇以沫硬著頭皮準備了一首難度極高的曲子《伊斯拉美》。
作為世界排名難度第五的鋼琴曲,它的難度可見一斑。
她平時也會練習這個曲子,但她不敢拍著胸脯說自己彈很好。這首曲子很長,先是主奏,表達主題;然後是中段,奏出充滿感情的小行板;然後結尾,加快速度,回到主題,尾奏是十分狂熱性的激烈的急板(來自新聞)。
常言道忙中出錯。整首曲子有許多高難度技巧,大量快速重複音及保持音,三度,大跳,雙手交替和弦,琶音,跳躍和弦等等。需要演奏者雙手流暢、轉換專注、暴烈地“砸琴”,清晰展現層層遞進的和聲線條,沒有幾把刷子的演奏者根本沒辦法在獨奏會上“瞞天過海“,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招”。(來自新聞)
她現在要演奏的就是這首曲子。
蘇以沫深吸一口氣,手指緩緩放到琴鍵,這首曲子的原作者巴拉基耶夫,彈琴都是憑記憶,從不看譜。當然要練就這麼快的速度也沒時間看譜。她幾乎是全神貫注在演奏這首曲子。
她彈得吃力,越到尾奏,她的速度就越快,額頭甚至沁出汗水。
張招娣和郝思明不懂鋼琴,但兩人聽著這琴音也覺得心跳如擂鼓不停敲擊。好像在號召彆人起來跳舞。那種熱情奔放無不在感染聽眾。
一曲後,張招娣和郝思明後知後覺給她鼓掌。
張招娣聽鋼琴的次數是遠遠比丈夫少的。她大多時候聽女兒彈鋼琴也隻是在早晨那半個小時。
女兒練琴時彈的曲子都是磕磕絆絆,完整又流利地彈完一首曲子都是在晚上。那時候她練得差不多了,但她沒機會聽到。
她還停留在女兒彈兒歌鋼琴的階段,幾年後,突然水平拔高這麼多,很難不讓她驚豔。
怪不得丈夫說女兒對鋼琴很癡迷。要是不喜歡它,她怎麼可能進度這麼快。
蘇以沫彈完一曲,揉了揉手腕,沒有停下來休息,而是珍惜這難得的一個小時,再次演奏。
她一連彈了三遍,等手指承受不住這種高強度敲擊,她才彈了一首難度適中的曲子。再然後就是熟悉的兒歌,最後剩下十分鐘,她再次彈了一遍《伊斯拉美》。
演奏完,張招娣剛想誇讚女兒彈得好,沒想到旁邊傳來清脆的掌聲。
蘇以沫站起來,這才發現周圍不知不覺聚攏不少人。
這些應該是飯店的客人,蘇以沫衝對方點了點頭。
鼓掌的先生走過來,衝她笑了笑,“你剛才彈了六遍,第一遍和第六遍可以及格,第三遍彈的時候,有兩個音彈錯了,第四遍有一段重複了,第五遍速度明顯下降。你是不是練得還不太熟?”
蘇以沫點頭,“是不熟,我隻是個業餘選手,彈這首曲子有點力不從心。”
霍先生有些詫異她的回答,“可我看你彈琴的動作不像是業餘的。你起碼練了七八年。”
蘇以沫失笑搖頭,“沒有。我才練四年多。不到五年。”
她看著對方,打量他眉眼,“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她突然眼睛一亮,“您是霍先生吧?”
霍先生點頭承認,“是啊。”
他坐過來指點蘇以沫幾句,服務員剛想上前勸說,張招娣拉住他,“我再付錢,讓他指點我女兒一下吧。”
雖然不認識這人是誰,但看女兒那熱切的眼神想來這人名氣挺大。得名師指點,女兒進度肯定很大,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郝思明立刻再去交錢。
霍先生這一教就是一個多小時,蘇以沫按照他教過的方法,重新再彈一遍,技巧明顯提高不少,尤其是放大招的時候,她的手速完全轉得過來。
霍先生眼底閃過一絲激賞,“確實聰慧過人,一點就透。”
他站起來衝張招娣道,“你是這孩子的家長吧。這孩子是塊璞玉,以後隻要勤加練習,將來說不定能闖出一片天。”
蘇以沫有些窘,就她這樣還是璞玉?這真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霍先生嗎?該不會是假的吧?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塊璞玉,她頂多是勤奮,外加不想辜負爸媽的好意。錢都花了,好歹把鋼琴給練好。要不然那麼多不就白花了嗎?
牛頓說,成功等於1%的天份+99%的勤奮。但是想要走上世界舞台,隻靠99%的勤奮可不行,還得要1%天賦。她缺的恰恰就是這小小的天賦。
霍先生認為她是塊璞玉,隻能說他沒見過她這樣自律的小孩,誤以為那是她的天賦。
她在這邊揣測,張招娣卻是樂開了花,她激動握住霍先生的手,“真的?我們家孩子確實很聰明。都是我們耽誤了她,要不是這次來參加比賽,我還不知道有這麼多高手呢。我今後一定要好好培養她。”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蘇以沫自然不好駁媽媽的麵子。
霍先生詫異抬頭,“比賽?”
張招娣見他不知道,笑道,“就是全國青少年鋼琴大賽。我女兒是鵬城第一名。過來這邊參加決賽。”
霍先生點頭,“原來如此。那我們也算是提前相識了。”
張招娣一愣,蘇以沫解釋,“媽,霍先生是評委之一。”
張招娣還想說幾句感謝的話,霍先生卻疏離地退後一步,“比賽之前,咱們還是避嫌吧。”他扭頭衝著蘇以沫道,“期待你的表現。”
他說了幾句就告辭離開了,張招娣也沒有糾纏。她原本還想邀請霍先生當她女兒的先生,現在不成了。
從酒店出來,張招娣問女兒,“他能當評委,那他水平一定很高吧?”
蘇以沫頷首,“那當然了,拿過國外鋼琴大獎,在國際上也有一定知名度。”
倒不是說在國外拿獎含金量就有多麼高。而是亞裔在歐美長期受歧視,他能從成千上萬的白人當中脫穎而出,可見水平有多高。
張招娣這時候有些後悔了,“早知道我就厚著臉皮請他教你了。哪怕咱們放棄這次比賽呢。”
隻是跟一堆小孩比賽,贏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要是能拜名師,得他教導,女兒的鋼琴之路一定能走得更穩。
小沫這麼喜歡鋼琴,一天三遍的彈,這麼難的曲子都能練會,勤奮、天賦一概不缺,現在隻差名師了。
蘇以沫有些窘,“媽,霍先生要避嫌,他算是半個藝人,要靠名聲賺錢,可不能害了人家。咱們還是彆提這事了。”
張招娣也就是隨口一說,她當然知道事情嚴重性,“也對。”
天色還早,三人去故宮逛了一圈。
張招娣偶爾也會看清宮劇,電視上把金鑾寶殿拍得磅礴大氣,她還以為很美呢。可進去才知道,美確是很美,就是地方小得可憐。
再去後宮,那些妃子們住的地方也很小,而且還是幾個後宮嬪妃住一個院子,分正殿和偏殿。
“電視上的視覺感覺完全不同。”張招娣指著窗戶,跟女兒科譜,“古代的床、窗戶全是這種鏤空雕刻,要是擱現在估計能累死。這個太容易落灰塵。怪不得古代大戶人家有那麼多下人呢。”
除了床、窗戶還有各種月形、拱形、扇形的門都是如此。
月光粼粼投向窗欞,窗外枝枝蔓蔓在白色的窗紙上形成影影綽綽的黑白剪影,讓人有歲月靜好的美妙,又多了分幾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