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沫拽了下爸爸的袖子,“做肝臟移植需要麻醉吧?我記得術前不能吃東西的。”
蘇愛國沒有做過手術,壓根不知道這事,不由看向蘇爺爺。
蘇爺爺搖頭說不知道。
蘇愛國去問護士。
護士這邊比他還懵,“剛才不是通知過病人嗎?接下來都不能吃任何東西,包括水也不能喝。”
蘇愛國回到病房把護士的原話重複一遍,蘇爺爺老臉一紅,“那可能是我忘了。”
蘇以沫歎了口氣,這都能忘。
許是被個孩子提醒,他麵上無光,梗著脖子道,“這什麼手術?還要餓肚子。”
蘇愛國剛剛問清楚了,這會兒也能解釋一點理由,“麻醉是為了清空腸道,如果腸內有食物,很有可能會讓人窒息死亡。這是非常嚴重的一件事。”
蘇爺爺也沒想到禁食居然有這麼大危害,可他不僅不承認自己錯,反罵護士不儘心,“這麼重要的事,她居然隻是通知一遍。也不說清楚。我們農村人哪裡知道。”
蘇以沫默默出了房間,跟這種不講理的人真的沒法溝通。
翌日一早,蘇爺爺和蘇愛紅被推到病房一個多小時,蘇奶奶才拎著大包小包過來。
見兒子留在外麵等候,她也沒有多驚訝,而是問他什麼時候出來。
蘇愛國之前問過護士,“我爸是第一台手術,大概得要6-18個小時。”
這並不是一台小手術,手術中至少需要個手術醫師、兩個助手、六個護士。摘除病肝需結紮4根大的血管以及膽管,植入供肝後,再逐一吻合(來自百度百科)。
蘇奶奶得知要這麼久,倒沒之前那麼急躁了,而是把帶來的東西歸整到病房。
蘇愛國見她拿這麼多東西上前幫忙。
蘇奶奶自顧自說道,“進了九月,天氣就得轉冷。我給你爸帶了不少衣服回來。還有吃的。現在抽不了煙袋鍋子,得給他整點臘肉,他不能缺這個。”
蘇以沫跟在兩人後頭,聞言瞠目結舌,術後病人能吃醃製品嗎?不該吃點營養的補補身體嗎?
蘇愛國也是呆若木雞,看著她拿了一大串煙熏過的臘肉,儼然把病房當家了,不由撫額,提醒她,“媽,我爸得吃點營養的。不能吃這些。”
蘇奶奶歎氣,“也不全是給你爸吃的。你不也得吃嗎?還得帶點回鵬城。我和你爸每年都熏臘肉,想等你回家過年,可是你呀,好幾年也不回來。”
蘇以沫懂了,這是打一棒之後的那顆甜棗,她抬頭看向爸爸。
蘇愛國表情格外複雜,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蘇奶奶沒有得到兒子應有的反應,有些失望,向其他病床上的人訴說自己這些年養兒的不容易。
蘇以沫怕爸爸聽了難受,拽他去手術室外等候。
這場手術從早上九點開始,一直到晚上17點才結束。
好在一切順利,護士將兩人一前一後推出來。
手術結束後需要3-4天腸道恢複通氣排便後患者可以開始進食,剛開始以清淡、流質飲食為主,所以蘇愛國給他們定了雞蛋羹和米粥。至於蘇奶奶帶來的臘肉不能吃的。
手術第二天,可以拿親子鑒定結果,蘇以沫敏銳發覺爸爸很焦躁,時不時看一眼手表,時不時又問一下蘇爺爺需要他做什麼。
蘇以沫都不明白爸爸心裡在想什麼,她輕咳一聲提醒爸爸。
蘇愛國這才找了個借口,帶著女兒去了檢驗室門口。
幾乎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期待著結果。但也讓所有人震驚的是:老兩口並不是蘇愛國的親生父母,兩人沒有血緣關係。
兩位老人有些失望。
那老太太推搡著老頭的胳膊,“我就知道,明明跟我長得那麼像,怎麼可能不是我親生的。”
老頭也唉聲歎氣起來,衝對方點了點頭,“走吧,咱們再找親朋友好友籌點錢。”
老太太有些憂愁,“之前我生病,親戚們能借的都借了。這次明明又生了病,肯定沒人再借了。”
老頭咬牙,“咱們回去賣房子。一定要把明明治好。他還這麼年輕。”
蘇以沫默默聽著兩人聊天,原來這家人在外地買了房,怪不得出不起醫藥費呢。
兩位老人走後,民警將報告單收好,“這能查的,我都幫你查了。這事我也說不好。可能你真的是從垃圾桶裡撿來的呢。”
蘇愛國垂下腦袋,對這結果失望不已。
蘇以沫比爸爸還失望,她原以為就像許多裡寫的那樣,爺奶見兒子身體不好,怕家庭條件差,養不活兒子,就偷偷跟有錢人家調換。但是她猜錯了,DNA結果顯示爸爸跟他們沒有關係。
而同一天住院的家長都驗過DNA,無可疑。難道爺奶真是從垃圾桶裡撿來的?
如果不是撿來的?那就是爺奶從彆人家偷偷抱走的?也不可能啊,她之前向村長打聽過,以前進城要開介紹信,村長記得很清楚,除了生產那日,爺奶沒有出過村子,最多去鎮上趕集。
而爸爸從出生起就一直在爺爺家,村裡那麼多人看著,誰家發生點事,不到半個小時,全村都知道。
所以到底怎麼回事?
兩人走到病房門口,爺奶正在跟人炫耀自己當初有多麼善良。
旁邊的大娘聽到他們養育蘇愛國的艱辛,跟著誇讚兩人心善。
蘇愛國進去,那大娘就衝蘇愛國道,“大侄子,我跟你說,做人得善良,要懂得知恩圖報。你爸媽養你不容易,那個年月,沒吃沒穿,卻把你供到這麼大。對你比對你姐姐還好。還給你上高中。你這是上輩子燒了高香才遇到這好的人家。你怎麼能到了大城市就嫌棄自己的養父母呢。你該把他們接過去,當牛做馬伺候他們。”
其他床的人也都跟著附和。
蘇愛國白皙的皮膚猶如被火燒過似的。
蘇以沫將嘴唇抿成一條線。他們不可能有那麼善良。她之前猜的肯定沒錯。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呢?
蘇以沫腦海突然浮現一個可怕的念頭。她扭頭就往醫生工作室走去。
當值醫生不在辦公室,蘇以沫等了一個小時,對方才過來。
醫生看到她一個孩子找自己,有些啼笑皆非,“讓你家大人過來找我吧。”
蘇以沫擺手,“不是。我想問您一件事。我奶奶也給我爺爺做了配型嗎?”
醫生顯然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鑒於他對病人的情況非常了解,他很快給出答案,“沒有。我們不建議老人移植肝,因為她的年紀很大了,手術有風險。”
蘇以沫失望而歸。
她想了想,回了病房,見奶奶正在長篇大論訴說自己的辛苦,蘇愛國腦袋幾乎垂在胸口,她忍著氣,甜笑著上前,“奶奶,您年紀這麼大了,我爸讓我帶您去下麵檢查一下身體。看看有沒有什麼潛在的病症,如果在早期,咱們就給治好了。也省得像爺爺這樣受罪。”
農村人生病通常都是拖到出了大問題才會到醫院。蘇爺爺就是因為看病不及時,才把病情拖得這麼嚴重。
蘇奶奶並沒有從中汲取教訓,她下意識反對,“不用。我身體好得很。”
蘇愛國愣了一下,機械站起來,“是啊。去檢查一下吧。現在就在醫院。您彆怕花錢,錢都由我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