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蘇以沫和鄧舒月放學回家吃飯,離老遠就看到有幾個民警將雲副廠長押送上車。
葉雲紅得到消息,從家屬區趕過來,臉色煞白,有些不敢相信,扒拉著民警的手,問他們為什麼要把她丈夫抓走。
民警剛開始並不知道葉雲紅是雲副廠長的媳婦,聽她自報家門,這才弄明白,於是讓她也跟著一塊去警局做筆錄。
這時候警察的名聲並不比治安大隊好多少,葉雲紅以為自己也要被抓,嚇得躲到劉廠長身後,“我……這事跟我沒關係。是他在外麵偷人。不是我。”
劉廠長見她這麼害怕就再三向她保證,“你沒犯法,乾嘛怕去警局。讓你去警局隻是做筆錄。不會把你怎麼樣?”
葉雲紅還是害怕,但是她不去不行,警察已經上前來請她了。
於是兩人就這麼被帶走了。
蘇以沫和鄧舒月看著這一幕,眼神格外複雜。
鄧舒月小聲跟蘇以沫咬耳朵,“我昨天聽我爸說,劉廠長這次肯定不會放過雲副廠長,還真被他猜準了。”
蘇以沫也能理解,畢竟誰會留一個使絆子的下屬呢。
晚上放學時,蘇以沫正好看到葉雲紅從公交車上下來。
隻是去警局做筆錄而已,怎麼這時候才回來?蘇以沫雖有些好奇,不過看對方氣勢洶洶的樣子,她也不敢問。
葉雲紅走路的速度特彆快,沒一會兒就超過她。
等她走到院子時,就看到葉雲紅站在樓底下掐腰大罵劉廠長歹毒。
“我是讓你幫我出氣,可沒想讓你把我家老雲抓起來。都是一個廠的,姓劉的,你心咋那麼毒呢!”
她聲音刺耳,又帶著潑婦特有的架勢,沒一會兒就吸引不少職工家屬過來觀看,尤其是筒子樓的職工們聽到動靜,紛紛圍了過來。
“昨兒你答應好好的,一定會讓老雲踏實跟我過日子,你居然坑他!你還是不是人!”
蘇以沫撫了撫額,這TM是個缺心眼嗎?昨兒她找劉廠長做主,蘇以沫還以為她想跟雲副廠長離婚呢,合著是想讓劉廠長勸丈夫回頭。她是不是搞錯對象了,這應該是婦女主任乾的活呀。
劉廠長聽到動靜從樓上出來,看著下麵圍了一圈的人,他麵色一沉,從六樓一直走到二樓,站在走廊居高臨下衝她喊話,“你丈夫犯的不是廠規,他犯的是法。身為華國百姓,我有權利檢舉任何一位不守法的百姓。”
圍觀群眾議論紛紛。人跟人的思維方式不一樣。
如果雲副廠長像許主任挖的是廠裡牆角,職工及家屬一定會將他罵得狗血淋頭。但他隻是私生活有問題,這隻是個人作風,傷害的是葉雲紅的感情,並沒有觸犯其他人的利益,所以職工及家屬對他的態度並不那麼極端。
一些女性家屬會站在葉雲紅這邊,幫著她一塊罵雲副廠長。但許多職工會感同身受,同情雲副廠長,畢竟他並沒有離婚,找小三也隻是為了生兒子,算是有情有義。不該有此下場。
這種聲音還不少。男人在這方麵向來是團結的。
但是劉廠長向來鐵麵無私,他為了打壓雲副廠長,報警抓雲副廠長,合情合理。但不少職工對他生出畏懼之心。
照理說,劉廠長從來沒想跟這些職工打成一片,甚至他需要廠長的威嚴,讓這些職工怕他,這樣他們才更好服從管理。
但是他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親信,這些人可都是他的得力乾將。
劉廠長對雲副廠長心存不滿,大家都是知道的。大家也願意幫他把雲副廠長拉下馬,找雲副廠長的錯處。但是大家可沒想把雲副廠長送進牢,沒到那份上。但劉廠長確實這麼做了。唇亡齒寒,大家自然也擔心自己將來會不會被劉廠長清算。
蘇以沫看著劉廠長的幾個親信,他們眼神交彙,像是不太讚同這事。如果連他們都有微詞,可能會對他的工作帶來不便。
蘇以沫覺得劉廠長得安這些親信的心,要不然他們遲早會生出事端。
眾人的議論聲,劉廠長通通裝作看不到,對葉雲紅的指責,他也半點不覺得自己食言,“我昨天跟他懇談了一夜,自問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教導他回心轉意。為了讓他徹底改邪歸正,也為了不辜負你對我的信任,我把他交給警察。隻要進了監獄勞改,他就沒辦法跟那個王夢玲搞在一起,等他出獄後,他會踏踏實實跟你過日子。”
蘇以沫看著劉廠長的眼神冒綠光,真他娘的人才,這話的意思就差明說了:雖然我坑了你丈夫,我食言了,但我是為了你著想。
她看了一圈其他人,這些老實人在經過短暫的思考後,居然覺得他說得沒錯,煞有介事點頭,也不知他們是真的相信了,還是當著廠長的麵故作相信了。
她再看向當事人,這一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剛剛還怒氣衝衝,恨不得要把劉廠長撕了的葉雲紅,渾身戾氣頓消,捏起下巴思索好一會兒,再開口時,說話聲音也軟了,“你……你應該事先跟我商量的。怎麼能自作主張呢?”
劉廠長拍拍走廊,語重心長道,“我要是跟你商量,那在老雲看來,你就是知情者之一,他會誤會你。現在你不知情,他就會隻恨我一個人。這樣更利於你們恢複夫妻感情。”
蘇以沫每次聽劉廠長說話,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覺,真的太會了。
她看向葉雲紅,對方已經不氣了,甚至還十分彆扭地向劉廠長道歉,“是我誤會你了。”
劉廠長十分大度的不跟她計較,“你也是擔心老雲在牢裡受苦。何錯之有。你以後每個月都去探望他,給他送吃的喝的用的,他漸漸就會念你的好。等他出獄後會跟你好好過日子的。”
他想了想,“對了,你現在還沒有工作吧?正好廠裡要招清潔工。你做事細心,可以前來應征,也算是照顧職工家屬了。”
葉雲紅一聽自己能有工作,喜得眉開眼笑,對他的話更是言聽計從,“劉廠長,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做。”
蘇以沫這次沒有看葉雲紅,而是看向其他職工。
剛才還對劉廠長頗有微詞的親信們這會兒不再有怨言,甚至覺得他可能也是為了廠裡名聲著想,快刀斬亂麻,所以才大公滅私。畢竟昨兒的事鬨得很大,許多人都看見了,想藏也藏不住。
一份清潔工的工作就能換來親信們的諒解,他的手段果然高。
“好了!工作一天,大家都累了,快點回去歇著吧。”
圍觀群眾一哄而散。
蘇以沫也回家寫作業,等她寫完作業,爸爸也回來了。
吃完飯,蘇愛國問女兒有沒有事,要不要跟他一塊去新房打掃?
新房晾了大半年,現在天氣不冷不熱,等轎車運過來,他們就可以搬家。他現在過去打掃衛生是因為之前定的家具已經做好了,正在陸續送貨。
新房家具也是新買的,他們家現在的家具都是以前買的,用了十幾年。
當然蘇以沫房間的家具都是四年前過生日時買的,還挺新。
不過那張床也才一米二,房間不大,不能買大床。可新房這邊,蘇以沫的房間跟主臥一樣大。
她想要一張一米五的床,偶爾可以留江愛媛在這邊睡覺,兩人可能睡一張床,現有的床就不合適了。
雖然蘇以沫很喜歡新房,但她現在沒空,她還要練琴。
蘇愛國隻能一個人去打掃。
半個小時後,張招娣回來了,站在門口聽女兒彈琴。
一曲後,蘇以沫問媽媽事情怎麼樣了?
張招娣早上六點多就走了,坐五個小時汽車,然後在塑料廠考察,又坐車回來。這會精神有些萎靡。
她手撐額頭,“塑料廠快要倒閉了,廠子是周成風父親開的。我投了50萬,拿了他們廠一半的股權,以後好美味歐美的單子都可以交給他們做,還有奶茶包裝盒也由他們負責。條件是讓周南風到我這邊工作。”
以後恒豐塑料廠隻做好美味的生意也能賺得盆滿缽滿,腦子這麼好的銷售員待在塑料廠大材小用了。
蘇以沫好奇問,“那他怎麼回事?真的是兩周學會普通話?”
不能吧?語言能力再強的人也不可能那麼快啊。
張招娣搖頭,“不是。那個包裝袋就是他設計的。這人有點宅,之前塑料廠快倒閉,他爸媽愁得頭發白了,他出來推銷。沒什麼經驗,太緊張了……”
後來大概是失敗次數增多,他臉皮越來越厚,才沒再結巴。
蘇以沫唏噓,“現在好銷售員真的難得。像這種主動出來找銷路,而且頭腦還比較靈活就更難得了。”
張招娣頷首,“正好,咱們廠馬上要開一條奶茶生產線,需要大量推銷員,我會讓人好好培養他。”
蘇以沫默默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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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過去一個月,蘇愛國心心念念的轎車終於來了。
這兩個月,蘇愛國去考了駕照,他本身就是學機械的,年紀不大,腦子也算靈活,請了教練一對一教導,一個多月就拿到了駕照。
他將轎車停在家屬區門口,還沒下來,就有人圍過來拍門。
有人勾頭往裡瞧,待看到開車的人是蘇愛國,臉上寫滿詫異,“蘇工?這是你家買的車?你家這是發了呀?”
雖說大家都知道張招娣做盒飯生意賺了錢,但是大家並不清楚數額。而且張招娣向來低調,有錢了也沒有穿金戴銀炫耀,大夥隻以為她掙的不是很多,依舊買不起車。
可看著這麼豪華的車停到家屬區麵前,大家語氣難免酸溜溜的。
有那看不慣蘇愛國的人就開始陰陽怪氣,“蘇工,要我說,你其實沒必要當那勞什子工程師呀。你媳婦那麼能賺錢,連車都舍得給你買,你可以當她的司機呀,以後車接車送,還能防止你媳婦跟人跑了。多好啊。”
說話的人跟蘇愛國不是一個車間,所以隻有麵上的禮貌。
蘇愛國好脾氣地笑笑,“你們誤會了,這車不是我媳婦買的,是我租的。這不是馬上要搬家,租輛車搬行李,順便帶小沫兜兜風。”
蘇愛國在隔壁小區買房的事,家屬區還是有人知道的。不過房子三成首付,也就十來萬。雖然也有人嫉妒,但還沒到那份上。這豪車就不同了,一看就很貴,少於20萬買不到。聽到車子不是買的,隻是租的。剛剛的嫉妒顯得異常可笑。
其他圍觀觀眾紛紛看向剛剛陰陽怪氣的職工,此時他的臉燒得通紅。
大家的想法隻有一個:人家隻是租來搬家的,你還陰陽怪氣,是不是太小氣了?
有些人不理解,“為什麼租個轎車啊?你該租個麵包車。那個空間大。再不濟也該租個皮卡。”
轎車隻有後備箱一丁點地方,來回倒騰多費油啊,真不會過日子。
蘇愛國依舊好脾氣笑著,“我這不是想看看好車發動機是什麼樣嘛?雙管其下。反正離得近,多運幾趟就夠了。”
有工程師擠過來,圍在他旁邊問這發動機什麼性能。
男人對車非常著迷,尤其他們的工作又是發動機,就更加好奇了。
蘇愛國也沒什麼隱瞞的,一五一十全說了。
另一邊,蘇以沫在家久等等不來。說好了去碼頭提車,去了大半天,就是不見人影。
該不會轎車掉海裡了吧?還是路上拋錨了?
她越想越覺得事情大有蹊蹺,她走出家門,想去蓮花小區打個電話問問怎麼回事,無意間一瞥,離老遠就看到家屬區門口圍滿了人,而人群中央正是那輛轎車。
所以爸爸這是被家屬區的人絆住腿腳了呀。
蘇以沫從樓下瞪瞪瞪跑下來,跑到家屬區門口,這裡擠得人山人海,而且多數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個個都比她高。
蘇以沫在後頭扒拉許久,愣是沒擠進人群,倒是把她折騰得氣喘籲籲。
她靠在後麵大喘氣,就看到小亮三個正推著三輪車回來。
今兒是周末,小亮三個又去商業街賣燒烤。這會兒是下午兩點,他們收攤回家。
路過家屬區門口,看到這邊圍了不少人,有些好奇。
小琴還篤定,“一定又是誰誰誰在外頭養小三了。之前就有兩起了。有錢人真是會作怪。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