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聽他問老鄭的事,嘖嘖直搖頭,“你這話算是問對人了。他現在過得不咋好?”
蘇愛國心裡一個咯噔,“怎麼不好了?”
老劉近幾年已經不炒股了,一來是他閨女大了,媳婦已經找到了工作,沒時間幫他去炒股。二來也是因為股市時不時就有震蕩,早已不像當初那樣一夜暴富。
老劉示意他坐下來跟他喝幾杯。
蘇愛國隻是過來打探消息,也沒有帶下酒菜,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要不然我去整兩個菜?”
老劉讓他甭客氣,“我們好久都沒在一起喝酒了,你忙得跟陀螺似的。天天學那英語,難不成你還真要出國留學啊?”
一開始大家對蘇愛國學英語好壞參半,但是一年過去也沒見他去考試,大家對他不報希望了。
蘇愛國沒有接這話,沒看老劉媳婦一直朝這瞟嘛,他摸摸兜,“哎呀,也沒帶錢。這樣吧,我現在回家拿錢。”
老劉拉他坐下,“咱們客氣什麼,就在這兒吃吧。”
蘇愛國上人家吃飯,從來不空手,哪怕老劉再熱情,他都不答應,不過他急於知曉老鄭的情況,就讓老劉家的孩子跑一趟商業街,讓對方去趟炸雞店,“你讓小亮給我送個雞腿、兩個雞架、兩份雞柳,二十串羊肉串送過來吧?”
老劉的女兒有些遲疑,不給錢啊?
老劉衝女兒擺擺手,“那是他姐開的,讓他們隻管送過來。去吧。”
老劉女兒點頭出去了。
蘇愛國這才安心喝老劉的酒。
老劉等著下酒菜,也不急著喝酒,而是把這幾年老劉情況說了一遍,“剛開始那會兒他炒股確實掙了不少錢,跟了一位股神後頭買股票。那位也確實是個神人,聽說1993年那會兒他拿……”說到這裡,他用手比劃個數字,“十萬出來炒股,一躍成為百萬富翁。”
1993年的十萬相當於現在的五十萬,都能買一套房了。
這麼勵誌的故事彆說老鄭瘋狂,蘇愛國也想親眼見見這位股神。
“後來他跟在股神後頭炒股,那個股神總上電視給股民們推薦股票,剛開始確實賺了不少。老鄭還買了兩套房子,全款買的。把家底都押上去了。”老劉遺憾自嘲一笑,“他那時候錢不夠,還問我借了五千。咱們倆多年的交情,我不能不借呀,就瞞著媳婦借了。”
蘇愛國緊盯著他不放,老劉又是搖頭又是唉聲歎氣,他試著猜測,“虧啦?”
老劉一拍桌子,桌上的酒水因為他這一拍,撒了滿桌都是,他就著灑水啪啪拍起來,“可不是虧了嘛。剛開始隻是虧一點錢,他舍不得本,一直握在手裡,我找他還錢,他舍不得,我勸他虧就虧點兒吧,他不聽啊,還跟我急眼,說我見不得他好。後來越虧越多,買的時候一百,後來跌到30了,打了七折。他全部甩了。聽說那回他整整虧了一套房。”
蘇愛國蹙眉,“不是還有成嗎?怎麼會虧那麼多?”
老劉切了一聲,頭搖成撥浪鼓,“他炒股的錢都是借的呀。不止我,還有他的親戚朋友。他還不起錢,彆人能饒了他嗎?他不得已隻好把房子賣了。30萬買的房子,虧了兩萬,28萬賣掉的,大部分錢都還了我們,剩下的一部分又繼續炒。”
不多時,小亮提著大包小包過來,蘇愛國讓他記賬,回頭把錢給他送過去。
小亮撓頭,“不用了,您吃哪用記賬呀。”
蘇愛國也沒跟他分辯。
小亮送完吃食就回去了。蘇愛國讓老劉女兒拿點吃的。
老劉女兒拿了一份炸雞腿、一份雞柳,回屋看書去了。
老劉和蘇愛國就著這份炸貨繼續喝酒。
“嗯,香!還是炸雞腿好吃。比花生米更有滋味兒。”老劉愜意地眯起眼。
蘇愛國陪他一塊吃,然後問他後續事情,“後來呢?他有沒有賺回來?”
老劉搖頭,“不太清楚。那回我跟他要錢,他生氣,我和他就鬨掰了。他可能惱我了,後來再也不來找我啦。我跟他就斷了聯係。你要找他,直接去市中心的交易大廳就能找到。但我覺得應該不咋樣。要是真賺到錢了,他不得滿世界嘚瑟啊。隻有虧錢,才知道裝孫子。”
蘇愛國問他還知不知道家屬區哪些人還在炒股。
老劉想了半天,“我倒是知道有兩個被套住的,這會兒還沒解套呢。之前那些人全都不炒了,虧損離場。現在是熊市,投資什麼都虧。你呀……彆炒了,股市有風險,投資需謹慎。”
蘇愛國越聽越心慌,尤其是打聽到老鄭炒股的事情,比來時更慌了。
十萬啊,女兒把十萬全虧了。多可惜啊。
蘇愛國也沒心情跟老劉喝酒了,“你先吃著,我還有事,先回去了。下回再找你喝酒。”
老劉見他要走,“這菜還沒吃完呢。再吃點唄。”
“不用了。你吃吧。”蘇愛國憂心忡忡回了家,徑直敲響女兒的房間。
聽到女兒說“進來”,他推開房間的門,蘇以沫正在上網,聞到酒味兒,她扭頭看向爸爸,他滿臉通紅,扶著門框站不穩,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酒氣,“您這是喝酒了?”
蘇愛國扶著牆,搬了個折疊凳坐女兒對麵,眼睛眯著,好似睜不開似的,“小沫呀,爸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拿十萬塊錢出來炒股,太冒險了。你以前炒股隻拿800的呀。這次怎麼翻那麼多倍呢?錢不是你的,你不心疼,是吧?”
說到最後有賭氣的意味在裡麵了。
蘇以沫爽快承認,“是啊,錢不是我掙的,我當然不心疼了。所以呢?”
蘇愛國被她噎得不輕,他又不能反悔,畢竟她是一號。可是……他低聲下氣,“你要不要再想想呢?你要是虧了十萬塊錢,我跟你說,你媽肯定會很生氣的。”他拍拍自己的胸脯,“我也會生氣的。這些可是咱們家攢了年的存款。”
他說到這裡,似乎才想起來老鄭,“對了,你還記得老鄭吧?那個辭職炒股的同事。他呀……現在混得老慘了。之前掙了兩套房,後來虧了一套。連親戚朋友都跟他疏遠了。現在的股票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會兒,現在虧得多,賺的少。你再考慮考慮吧?”
說到這裡,他似乎要哭出來了,握著女兒的手,可憐兮兮。
蘇以沫好氣又好笑,“爸?您可是當爸的,您不能出爾反爾呀。說好了都得聽一號的。我累死累活努力這一年圖什麼呀?不就是想自己做回主嗎?您忍心剝奪我的權利?您不覺得對我不公平嗎?”
蘇愛國擺擺手,手都快舞出殘影來了,“沒有!沒有!爸爸沒有反悔,爸這不是跟你商量嗎?那國家主席也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個兒就拍板決定一件事啊。肯定要有團隊給他出主意。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我是勸你再想想。你要是把十萬塊錢全虧了,你自己心裡不難過嗎?”
蘇以沫頷首,“全虧了確實會難過,可關鍵你們不懂炒股啊。我就隻能自己一個人決定了。而且虧就虧唄,我好歹漲經驗了。”
怕爸爸再糾纏下去,她朝外頭喊了一嗓子,“媽!媽!我爸喝醉了,您快扶他回房吧。”
張招娣早就聽到丈夫的交談聲,酒鬼喝了酒,熱血上頭,是沒辦法控製自己的音量的,她耳朵又不聾,自然聽得一清二楚。她甚至盼著女兒能改變主意,如果丈夫真能說服女兒,她是樂見其成的。
可惜女兒這次鐵了心要炒股。丈夫铩羽而歸,張招娣隻能過來扶他。
蘇以沫手托著腮,衝張招娣語重心長道,“媽,您不會像我爸這樣反悔吧?您可是那麼大公司的老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不能出爾反爾!”
張招娣的話堵在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氣,點頭,“放心吧。爸媽絕對不攔著你。咱們願賭服輸,你想咋整就咋整。媽肯定不會阻止你。你爸……他就是喝醉了,你看……他隻是勸你,也沒說要反悔。”
蘇以沫頷首,目送媽媽把爸爸拖回屋。
她將房間的門關上,忍不住原地蹦躂幾下,偷笑起來。
哈哈哈……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