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培安向他招了招手,“你過來,這場戲我想和你討論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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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場務來把戚嘉澍叫醒,讓他先去吃飯,然後換造型。
小王爺要逛窯子,造型自然是怎麼貴氣風流就怎麼來。造型師給他戴了發冠,兩條飄帶一左一右地垂落下來,一身白衣外罩銀色外衫,流雲紋路若隱若現,襯著他昳麗的精致眉目,宛如畫裡走出來的貴公子。
劇組為了保證質感,服化道占了不少預算,但女主換角後,有個投資方撤資了,按理來說資金會更緊張才是,但這身戲服明顯比以前的又上了個檔次。
戚嘉澍誇張地吹了個口哨,一臉沒見過世麵:“哇哦!這戲服,劇組發達了?”
服裝師被他逗笑了,“小戚老師,你還不知道嗎?”
戚嘉澍挑眉:“嗯?”
服裝師自豪又興奮:“有個新的投資方,投了五千萬呢!”
戚嘉澍咂舌,五千萬?投網劇,冤大頭嗎?
換完造型,他拿著道具扇子走到片場,不少人都向他看了過來,杜培安從監視器後頭探出頭來,“小戚,過來一下。”
他從善如流地走過去,“杜導。”
杜培安笑著點了點頭,上下端詳了下他的造型,“不錯,挺像回事的。”
他誇完,話音一轉:“一會兒這場戲,我們要拍個長鏡頭,從齊堰進門開始,然後是和青樓裡的人互動……”
杜培安邊說邊比劃,“明白嗎?”
戚嘉澍:“明白。”
杜培安對他很放心,“OK,那我們拍之前還是先走下戲。”
走了幾遍戲,杜培安滿意後,開拍。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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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招是京都裡鼎鼎有名的銷金窟,裡麵的姑娘一個賽一個水靈,不僅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皆通。而且每三月便會票選一次花魁,隻要出手夠大方,便能成為花魁的入幕之賓
戚嘉澍和兩個扮演他狐朋狗友的演員,站在了紅袖招那座錦繡花樓前。
矮胖的那個彎腰伸手,特彆狗腿子地笑道:“小王爺,請!”
戚嘉澍“唰”一聲展開折扇,姿態風流地搖了搖,隨即邁步往前。
攝影機跟在他身後,勻速推進。
戚嘉澍走到門前,守門的龜公看見了他,臉上立刻就笑開了花,趕緊迎過來,“小王爺,什麼風兒把您吹來了!”
戚嘉澍扇子一合,“啪”一聲打在龜公額頭上,擋住了那張湊過來的猥瑣諂媚的臉,龜公“哎喲”痛呼了聲,退到了一邊。
他走進人聲鼎沸的大廳,入目所見一派紙醉金迷,衣著清涼的妓子光腳站在桌麵上,伴著曲聲妖嬈舞蹈。醉酒的嫖客們東倒西歪,打翻了酒盞,又一臉癡迷地伸手去抓那白嫩的腳踝,卻又被靈巧地避開,引來陣陣嬉笑怒罵。
空氣裡是脂粉和酒氣混雜的味道,他就這麼漫步在人群中,沿途的嫖客們自發避開他,遇見相熟的妓子,還會與他打情罵俏一番,活脫脫的風流紈絝。
穿金戴銀的鴇母掐著嗓音,扭著肥胖的身體迎向他,嘴角的媒婆痣隨著她誇張的表情不停晃動,嗓音掐得又尖又細:“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小王爺來了~~不知您今幕之賓。
小王爺被請到了一間布置典雅的房間裡,天青色薄紗從房梁上垂下,淒婉哀怨的琴聲從紗幕後傳來,他故意加重了腳步聲,果然隻聽“錚”的一聲,琴音戛然而止。
戚嘉澍玩味一笑,隨即抬手,慢條斯理地拂開了紗幕。
一身白裙的美麗女子站了起來,戒備地看著他。
“夢竹姑娘。”他喚了聲,不緊不慢地走過去,垂眸看向那把古琴,果然斷了根弦,“是把好琴,可惜了。”他遺憾地說。
他們對視了三秒,空氣詭異地安靜。
“噗嗤……”葉曉笑場了,隨即雙手合十,歉意道:“對不起導演,再來一次。”
戚嘉澍的紈絝扮得太像了,跟他平時完全是兩個人,也不是說他正經,戚嘉澍平時騷話可不少,但就是……不一樣。
杜培安皺了下眉,心裡不太高興,這一段多好的,結果笑場打斷了。
“從齊堰說台詞起,重來。”杜培安說。
戚嘉澍手指緩緩撫過琴身,遺憾道:“是把好琴,可惜了。”隨即向著葉曉走了一步。
葉曉後退,滿眼戒備,“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戚嘉澍好笑地挑起眉,似笑非笑繼續逼近:“我買下了你,你說我要做什麼?”
葉曉又忍不住想笑場,這種輕佻的表情出現在戚嘉澍臉上,其實一點都不違和,但就是莫名戳中了她的笑點。她暗暗掐了把自己,疼得淚花都快出來了,才壓下笑意。
兩人一進一退,戚嘉澍神態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葉曉逐漸進入了狀態——
眼見退無可退,危夢竹終於崩潰了,露出一個決絕的表情,握住藏在袖子裡的長簪,發了瘋般刺過去。
她從小就被養在妓館,每日在教養嬤嬤們的監督下學習一切取悅男人的技巧,隻要稍微表現出一點反抗,就會受到處罰。儘管她再不願意,還是到了她接客的時候,她藏著這根簪子,要麼殺了那人,要麼自殺……
但她毫無章法的攻擊都被一柄扇子擋住了,她脫力摔倒在地上,簪子掉落在一邊,眼前的男人蹲下身看她,嘲諷道:“想死?”
她不甘地看著男人,一滴清淚從她眼角滑落,在地毯上洇出一團濕痕。
杜培安激動了,這滴淚實在太妙了,“哢!保持住情緒,補個妝我們來下一條!”
化妝師們迅速上來幫演員補了下妝,拍攝繼續——
“不如我幫幫你。”齊堰拿出一個瓷瓶,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這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很快的,不會太痛苦。”他聲線很輕柔,仿佛這不是毒藥,而是甜蜜的蜜糖。
他把毒藥遞到危夢竹眼前,唇角噙笑:“選一個吧。”
旁觀的工作人員有不少人看過原著,看到這一幕,不禁捂住胸口,哇啊這才是齊堰掩藏在紈絝表相下的真麵目,真的好狠一男的!戚嘉澍簡直演活了!
危夢竹瞪視著齊堰,須臾深吸口氣,接過瓷瓶仰頭喝下。她呼吸急促,緊閉著眼等待死亡的到來,可是過了許久都沒有任何反應。
她疑惑地睜開眼,卻見男人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頓時就反應過來被騙了。
“你給我喝的什麼?”她問。
齊堰輕笑:“蜂蜜水,甜嗎?”
危夢竹皺眉,剛才她悲憤欲絕,喝得太快都沒嘗出甜味來。
她正想問什麼,卻見男人肅下了麵色,“寧薇柔。”
危夢竹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齊堰勾了下唇,“好名字。”
緊接著冷聲說出了她的身世:“你父親原是大理寺少卿,為人剛正不阿,十年前因站錯隊而被人構陷,天子一怒,你們全府獲罪。你的父親兄長及剛出世的幼弟都被斬於市井,母親則被充為官妓,不久後病亡。而你雖然僥幸逃脫,卻不想再入樊籠,今日便是你接客的日子,你既然連死也不怕,那麼……”
他頓了頓,用扇子挑起她下頜,“就不想知道是誰害得你家破人亡嗎?”
危夢竹失神地看著他,眼裡流出淚來,她紅唇顫抖哽咽著問:“是誰?”
“我會慢慢告訴你。”齊堰說著,把她從地上扶起來,甚至還拿了塊乾淨的手帕,為她裹住受傷流血的手指。他深情的注視著她,仿若誘哄般輕聲道:“我還會將你包下來,以後你就能賣藝不賣身,但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
戚嘉澍這部分的台詞又長又密,他不僅一個字都沒說錯,情緒神態都非常到位,完完全全就是裡的齊堰——善於偽裝,陰狠冷靜,打一棒給顆甜棗,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但這樣的齊堰,卻對家人和朋友抱著熱忱與信賴,但還是被所有人猜忌,最後孤獨死去。
這天一直拍到淩晨,導演宣布結束的時候,大家都一臉疲倦。
葉曉的助理興奮地迎過來,“曉曉,你今天簡直演技爆棚!”
葉曉隨口應了聲,下意識看了眼不遠處的戚嘉澍。隻有她自己知道,其實不是她超常發揮演技爆棚,而是戚嘉澍把她帶入戲了。甚至一開始的時候,她差點接不住戲。
在齊堰拿出毒藥,慫恿她喝下的時候,她是真的感受到了危夢竹的不甘、憤怒與恐懼。眼前的男人太危險了,她想逃離,但她又實在太弱小,根本無處可逃。可當她喝下毒藥,藥效卻沒發作,她忽然就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然後齊堰說那是蜂蜜水,她又覺得被戲弄了,滿心羞憤。再到後來齊堰戳破她的身世,並許諾幫助她報仇,她的心情可謂是大起大落。
而齊堰既然查明了她的身世,若是想幫她,早就可以幫了,何必等到今日?齊來做我的幫唱嘉賓。
蔚新卓:來嗎來嗎?星星眼.jpg
戚嘉澍祝賀了他,然後問:Areusure?
蔚新卓:非常確定!
蔚新卓:你在某站上的唱歌剪輯我都看了[害羞]你可以的!
蔚新卓:我真的很想和你同台!
蔚新卓盛情邀請,錄製的時候戚嘉澍差不多殺青,正好有時間。
而且他確實很久沒有上過正式的舞台了。
戚嘉澍在橫城隻剩最後一場戲了,等拍完這段,他就要轉到隴省,拍齊堰在漠北的戲。
這場就是齊堰男扮女裝,參加萬花節花神遊街的名場麵。作為專業的演員,反串戲對他來說沒什麼難度,他以前有個角色是民國的戲子,還是旦角,因此他還特意請了位京劇老師。
化妝間裡,化妝師摩拳擦掌,終於等到最期待的部分了,她真的很想看戚嘉澍女裝!
“小戚老師,我們今天換女裝哈。”
戚嘉澍覺得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閃爍著莫名興奮與期待,忽然就有點擔心待會兒的妝容……
女性角色的妝容比男的複雜,化妝師弱化了他男性的特征,一套妝容下來,比平時多了一倍的時間。
化妝師立在戚嘉澍身後,怔愣地看著眉目如畫的鏡中人,原來美到一定程度,是真的可以雌雄莫辨!
白洋去上衛生間了,回來的時候看到他,眼睛都瞪直了,捂住嘴連退幾大步:“臥槽!臥槽!”除了臥槽他不會說其他的了。
化妝師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小戚老師,你覺得怎麼樣?”
戚嘉澍適應了妝容,他接受度一直都挺高的,便開了個玩笑:“這不得先跟自己扯個證啊。”
化妝師笑了起來,“馬上幫你把民政局搬來!”
等戚嘉澍換上戲服,走到片場的時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事情,怔愣地看過來,先是驚豔,隨即認出他是誰後,又變成了玄幻。
四周寂靜無聲,他腳步不停,迎著密集的視線,大大方方地走過去,直到有個人扭頭看來。
是聞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