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一次性說這麼多話,此刻卻句句紮心,蔣惠眼裡現出幾分受傷,紅唇微啟,欲言又止。
“這是你的責任!”聞琛怒道,“你生在這個家族,享受了家族裡的資源,就應該做出貢獻!”
“責任?貢獻?”聞述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已經很多年沒從這個家裡拿過一分錢了。”
聞琛一怔,頓時啞口無言。
“更何況……”聞述頓了頓,注視著他們,認真道:“我的責任是對我愛的人負責,而不是作為你們獲取利益的籌碼。”
“你愛的人?”聞琛冷哼,“就那個不入流的小演員?”
聞述心臟猛地一跳,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麵上卻毫無異樣:“什麼小演員?”
聞琛起身,大步走進臥室,大概兩分鐘後回來,甩了一疊照片在他麵前的桌子上。
“你自己看!”
聞述拿起照片,眉心極其細微地蹙起。
這些都是他和戚嘉澍的照片,在片場、在活動現場,兩人走在一起,相談甚歡,甚至是擁抱……對視的時候笑容明媚,看起來說不出的親密,比起之前網上傳的那些照片,有過之而無不及。
聞述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看戚嘉澍的眼神是這樣的,專注、深邃,帶著占有欲。
他不自覺地捏緊了照片,差一點就要說“是”了。
不行,會給戚嘉澍帶來麻煩,他現在還不夠和聞家抗衡,隻要再給他一些時間……
聞述麵色如常地把照片丟回桌麵上,身體放鬆地後仰,不閃不避地迎著他們的視線:“這些能說明什麼?我們是接吻了,還是上床了?”
“你!”聞琛眉頭緊皺,旋即深深地看著他,半晌厲聲道:“你最好沒有!聞家可以沒你這個兒子,但不能有個同性戀!”
他還想再說什麼,但蔣惠看了他一眼,便冷哼了聲,不再說話了。
蔣惠聲音柔和下來,“小述,是我們考慮不周全,沒顧及你的感受。你可以找自己喜歡的人結婚,但也不要拖太久,你爺爺年紀大了,他最疼你,唯一的心願就是能看著你成家。”
“至於這孩子……”蔣惠垂眸看向照片,“媽信你們沒什麼,我和你爸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不然早就……”
她在新卓那裡見過戚嘉澍,拋開他和聞述的曖昧關係的話,她對戚嘉澍的印象還不錯。
她沒說完,但未儘的意思聞述也能猜到,他們不確定戚嘉澍到底和他什麼關係,也沒有貿然出手,不然戚嘉澍早就被封殺了。
蔣惠繼續說,“你們還是注意下分寸,就算是好朋友也要有距離不是?網上那些人又總愛捕風捉影地造謠,到時候傳到你爺爺那裡,老人家身體又不好,再說你也不希望他的事業受到阻礙吧?”
她這一招可謂是以退為進,聞述心裡煩躁極了,但還是要表現得毫不在意,淡聲道:“我心裡有數。”
說完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步子邁得又大又快,徑直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走,途中遇到聞越,他當沒看見,正要目不斜視地走過,卻聽聞越幸災樂禍地說:“大哥,伯母給你安排了個什麼樣的姑娘啊?”
見聞述沒說話,他意味深長地笑起來,“怎麼?難道大哥真喜歡男的?不會是戚嘉澍吧,就那種貨色?”話落輕蔑地撇了下嘴。
聞述鳳眸微眯,目光宛如寒冰:“非洲沒待夠,還想再去一次?”
聞越一哽,臉色立時變得鐵青。
之前集團總部居然將他發配去了非洲考察,那地方鳥不拉屎的,他待不住便到處亂跑,想找點樂子,結果遇到了武裝襲擊,差點把命丟在那裡。
現在看來,是聞述搞的鬼!
“是你!”他怒從心起,隨即衝上去,抬手想要揍聞述。誰知還沒碰到就被避開了,緊接著臉上挨了重重的一拳。
他痛呼一聲,被力度摜得後退了兩步,堪堪站穩身體後,捂住被打中的地方,五官都有些扭曲:“你竟敢打我?!”
聞述麵無表情地活動了下手腕,剛才那拳完全沒留力,聞越的眼眶瞬間就腫了起來。
“怎麼回事?”二嬸尖叫著跑了過來,一邊查看聞越臉上的傷,一邊責問道:“聞述,你憑什麼打我兒子?!”
她嗓門大,把其他人也引過來了,聞述感覺腦仁都在一抽一抽地疼,表情陰鬱,嗓音森冷:“幫你教訓兒子。”
聞越眼眶又青又紅,腫得像個核桃,二嬸心疼得不行,“他做錯了還有長輩在,輪得到你來教訓?”
“大哥教訓弟弟,怎麼就輪不到了?”蔣惠聽到動靜,也從房間裡出來了,“你們那麼大聲音,是想把老爺子吵醒嗎?”
眾人趕緊噤聲。
蔣惠目光掃過人群,問:“怎麼回事?”
有個小孩舉了舉手,是聞述小姑的孩子,他說:“我看到了,剛才是二哥想打大哥,大哥才還手的。”
聞越頓時就有些心虛,但還是不甘地開口:“我……”
二嬸暗中掐了他一把,他趕緊閉嘴。
“怎麼了?”二叔也來了,看到自己兒子那副德行,沒好氣地問:“誰打的?”
小孩又舉手,“大哥打的,因為二哥想打大哥……”
他還沒說完,就被自己親爹捂住了嘴,小姑父賠笑道:“小孩子不懂事,瞎說的。”
聞琛皺眉,聲音不大但氣勢很足:“大過年的鬨什麼?都給我回去睡覺!”
他是聞氏目前的掌權人,全家人都仰仗著他生活,自然對他有幾分忌憚,於是再不情願,也隻能乖乖回去睡覺,隻有一人例外。
聞述下了樓,在車庫裡找到了自己的車。他上了車,也不開燈,就這麼在黑暗裡坐了好一會兒。
他把車開了出去,時間就快到午夜12點了,好好的一個年,過得雞飛狗跳的,他真是受夠了。
那拳打得太用力,現在手背上骨節的位置還火辣辣的疼。聞越提到戚嘉澍的那一刻,壓抑的怒意徹底爆發了,教養什麼的完全拋到了腦後,甚至故意激怒聞越,然後不管不顧地揮拳。
其實挺爽的,他從小就被教導要時刻保持體麵和教養,從而壓抑了自己,這樣釋放出來倒是輕鬆了很多。
戚嘉澍……
他們已經好久沒見麵了,他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思念一個人。
聞述深深吸了口氣,在路邊停下車,老宅這邊比較偏,附近漆黑一片。
拿出手機想要給戚嘉澍打電話,時間正好跳到0點,他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
[聞哥,新年快樂!]
聞述心跳漏了半拍,指尖幾乎有些戰栗,點下了撥通電話的按鍵。
“嘟——嘟——”
剛響了兩聲,電話就接通了,對麵的人在春節晚會的熱鬨祝福聲裡,壓低聲音道:“喂?”
聽到這個聲音,躁動的心安靜了下來,聞述垂下眸子:“是我。”
“我知道。”戚嘉澍抬眸,見他們沒有注意自己,便拿著電話走到了陽台上。
他懶洋洋地倚著欄杆,遠處在放焰火,映得他瞳孔微微發亮,唇角噙笑:“聞哥,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聞述說,“在做什麼?”
戚嘉澍眨眼:“和家裡人看春晚。”
“好看嗎?”
“就那樣吧。”
“家裡人呢?”
“都挺好的。”
戚嘉澍反問:“聞哥呢?”
聞述語氣聽不出異樣,“也挺好的。”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聞述忽然又問:“什麼時候回去?”
“大年初三吧。”戚嘉澍算了算時間,“怎麼了?”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戚嘉澍幾乎能聽到聞述的呼吸聲,耳廓莫名就開始發熱,仿佛有潮濕的熱氣噴在上麵。
“我想你了。”聞述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