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柴也以殷珩內傷未愈為名,要出門給殷珩采藥根治。
他是去找能夠克製女王手裡的藥物的藥材。
那些藥物的原材料是生長在金麟的,想必相克的藥材也在金麟境內。
這裡儘管雪山茫茫,但山巔峽穀,有時候能找到極為珍貴的藥材。為此老柴頂著風雪出去,戴著厚重的鐐銬爬山采藥,好幾次他險些從山崖上摔下。
采到藥回來以後,老柴顧不上自己渾身各處有凍傷,第一時間把藥材拿去鑽研。
老柴在金麟唯一的自由,就是可以搗鼓自己的藥。
後來殷珩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他行走在漫長的黑暗中,找不到光。
他不知自己何時寫下的婚書,他也不太記得自己何時與金麟女王雙雙站在那城牆上。當他清醒的時候,他才發現那些事他已經做過了。
他坐在窗明幾淨下寫下那份婚書時,窗外明亮的雪光鍍在他的身上,襯得他的臉也蒼白如雪。
他垂著眼眸,絲絲光線淬染在了他的睫毛和鼻梁上。
手上的筆蘸了墨,落筆時很穩,一字一頓,力透紙背。
儘管他意識恍惚,他變得不是他自己,可筆下的風骨依舊。他那時已經分不清現實和幻境,但內心深處的記憶裡卻想起那年,他親手寫下他與孟娬的婚書時的光景。
他和孟娬的婚事終於得到了夏氏的承認,他邊寫邊情不自禁地唇邊含笑,孟娬在他身側亦是笑得很是明媚歡快。
後來他穿上吉服登上城樓,女王袖中挽著一根鐵鏈,鐵鏈便栓在他衣襟下的脖子上。他淡金色的眼眸裡沒有焦距,隻有黑暗。寒風拂起他的袍角之時,他卻恍惚像是憶起了那年他娶新妻時的光景。
他緩緩抬頭看向身邊的人,極力分辨著。直到身邊人模糊的麵容一絲絲變得清晰,他看見那竟不是他想要的女人。
女王見他情緒變化不定,擔心出變故,於是婚禮還沒結束就先帶他下了城樓。
馴服的時間過去了半年之久。
女王由起初的勢在必得,漸漸變得有些慍惱沮喪。
因為這個男人,總也馴不成她想要的樣子。對他用再多的藥,她也僅僅隻能控製他一時,他內心裡始終有她用儘各種辦法都無法摧垮的東西。
隻能控製一時有什麼用,這樣她將無法帶他一起上戰場,無法讓他幫自己打天下。她甚至都不能放心地放他一整天出地牢。
她得改變法子,讓他心甘情願地和自己待在一起。殷國已經容不下他了,他隻能和自己一起。
後來女王告訴他,他在殷國的一切都已經沒有了。他的金麟血脈天下人皆知,他淪為了殷國的叛國賊。
他一家滿門,包括他的發妻,都已經被全部斬殺在了刑台上。
女王豔笑道:“你不信?不信的話去殷國的城牆下看看,你的發妻已經被懸掛在城牆上風吹雪打了很久。”
殷珩抬起頭,涼薄的眼裡終於有了絲波瀾。
女王道:“你為殷國平定四方,付出了這麼多,到頭來他們也從未感激過你,從未信任過你,還時時防著你,恨著你,值得嗎?我尚且知道不殺你身邊重要之人,而他們卻恨不得對你趕儘殺絕,值得嗎?你最愛的女人屍骨未寒,你若想去看看,我可以陪你去。”
如今殷國所有人當他是國賊,見了他都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女王不擔心他還能回得去。
金麟主動出戰時,殷珩跟著去了。
於吼殺連天中,他抬頭便看見了那城牆上飄搖的一抹裙角。
那是種怎樣的心情呢。
他不怕自己遭受多少屈辱和苦難,他也不怕彆人把他的尊嚴丟在地上狠狠地踩,隻要他活著,任何折磨總有到頭的時候。隻要他潛心等待,他總能找到可以突破的時機。
現在時機到了,他以為他熬過了黑夜,他以為他可以重新找到光的時候,那束光卻熄滅了。
在金麟,他清醒著的時候,總是會想起她,還有他們的孩子。那成了支撐著他的最堅不可摧的力量。
這一生他真正意義上所擁有的,唯有她和與她的那個家。
家沒了,她不在了,最後他還剩下些什麼呢?
隻剩下他自己,可以在這場戰爭與殺戮裡肆意揮霍。
在後來的大半年時間裡,女王親眼看著他麵不改色地屠殺大殷的千軍萬馬,親眼看著他讓大殷的土地上血流成河。
她想,他應是恨極了這些大殷士兵。
女王與他朝夕相處,她以為他繼他的發妻之後,他總能對自己日久生情。
他與她一同討論戰局形勢,一同部署作戰計劃。
在一次又一次地拿下城池之後,他漸漸獲得了金麟將士的信任。
他極善隱忍,喜怒不形於色,他又成了戰場上主宰生死的活閻王,但卻是率敵軍而來。終於在攻入殷國都城的那一日,他卻麵無表情地回身給了金麟女王一劍,頃刻將金麟女王這麼久以來與他出雙入對的泡影給刺破。
金麟女王至死也未曾真正馴服過這個男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