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殷憐便興衝衝地上山來檢驗她的栽贓成果了。
彼時她看見旭沉芳跪在佛堂裡,一臉的幸災樂禍,趕緊跑進來跪坐在他身旁,笑嘻嘻地打量他道:“義父怎麼樣,那書帶勁嗎?是不是比你當和尚有趣多啦?那可是宮裡珍藏的秘冊,我讓表姨費儘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宮裡偷出來的。”
旭沉芳深吸一口氣,一邊念清心經一邊告訴自己,不能生氣,千萬不能生氣。他現在是出家人,不應該因這些凡塵俗世而氣。
殷憐又道:“眼下不是你做功課的時間啊。你莫不是破了戒,被方丈趕到這佛堂裡來懺悔的吧?”她兩眼亮晶晶的,“義父,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被逐出師門啦?”
旭沉芳:“……”
他睜開眼,一宿沒睡眼底烏青,轉頭看著殷憐,道:“你就那麼想我被逐出去,然後下山要飯麼?”
殷憐笑嘻嘻道:“就憑義父這姿色,還淪落不到那一步。”
旭沉芳繼續深呼吸。他不能給這小丫頭片子氣岔了去。
這丫的心性怎麼越來越像她娘了?
後來他出了佛堂,回到禪室,殷憐不知跑哪裡去了,幾上剛倒上一杯熱茶。
旭沉芳端起來聞了聞,茶香撲鼻,不是酒,一邊心想還算她有點良心,一邊端起來一飲而儘。
然,喝下之後,旭沉芳品了品,味道有點不對。
怎麼還是有股酒味?
這時殷憐從門外探出半個頭來,彎著一雙桃花眸笑意盎然地看他道:“義父,我新研製出來的茶酒味道怎麼樣?是不是聞起來像茶品起來卻像酒啊?”
旭沉芳:“……”
為此,旭沉芳請下山化緣的師兄順道去一趟郡主府,讓黎煥和殷珩來領走他們的女兒。結果卻得知兩人雲遊在外,讓他自行處置。
他能怎麼處置,寺裡的大門敞開著,不可能不讓她進門吧。
旭沉芳還真試過不讓她進門,就把她堵在寺門外。
結果殷憐兩眼兒一耷,十分委屈可憐道:“我進去上柱香請個願,你也不準我進嗎?佛祖有好生之德,怎能把一心求佛的信徒給阻攔在外呢?你說你們和尚秉持眾生平等吧,憑什麼彆的香客能進我就不能進?執諱師傅,你這是區彆對待,對佛祖不敬哦。”
得,他又從義父變成執諱師傅了。
眼下旭沉芳飲茶,她在他對麵品酒,旭沉芳都已經神經麻木、見怪不怪了。
那酒香夾雜著茶香,彆有另一番韻味。
殷憐道:“護國寺要擴建,我給捐了一筆錢。”
旭沉芳聽說了這件事。他知道她做事有自己的主見。
殷憐又道:“隻不過有個條件。”
旭沉芳抬眼看她,“你跟我講條件?”
殷憐笑了笑,放下杯盞,道:“當然不是跟義父講,義父又不能當這裡的家做這裡的主。我已經跟方丈大師談妥了。”
旭沉芳有種不妙的感覺:“談的什麼?”
殷憐道:“為了弘揚佛法,方丈大師已經答應讓你跟我下山去講法了啊。”
旭沉芳扶了扶額。這丫頭會不會太有主見了一點?他隻是想安安靜靜在山上當個和尚,有這麼難麼?
過兩日,旭沉芳背著簡易的包袱與殷憐一道下山去。
殷憐背著手,慢悠悠地踱在下山的長階上。她道:“義父,你原先想出家,是不是以為出了家,凡事可以憑心做主,落得一身自在輕鬆?可是你看現在,方丈讓你去你還得去不是?可見當和尚也不一定就身心自由嘍。”
旭沉芳道:“阿憐,你就不能不打擾我修行?”
殷憐對他一笑,道:“不能。”
“為何?”旭沉芳無奈道。
殷憐道:“因為來打擾你,是我人生的趣事之一啊。”頓了頓,又道,“從小到大,與義父在一起的時候,都是趣事。”
旭沉芳怔了怔。
殷憐又笑道:“義父總不能為了我娘一人,而放下這美好的世界吧。你若真的放下了也無妨,我幫你一樣一樣撿起來。義父不會很孤獨,有我陪著你。”
說真的,當時旭沉芳真的被她感動了一把。
可隨著夜幕降臨,殷憐換了一身少年服飾,說是要帶他重拾人間美好,於是兩人出現在盛京第一樓——煙雨樓的門前時,旭沉芳心裡的那點感動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前是花紅柳綠、笑語嫣然,旭沉芳內心裡有點淩亂,道:“殷憐,你義父是和尚也就罷了,你爹娘外祖母要是知道你跟我來了這個地方,回頭不打瘸你就得打瘸我。”
萬幸的是,旭沉芳來時戴了一頂帷帽,因為他走哪裡都很顯眼;不然他一介和尚出現在花樓門前,此刻必定是萬眾矚目。
殷憐理所當然道:“萬花叢中過,佛祖心中留嘛。”
她倒蠻想去見識見識的,爹娘肯定不會帶她,所以隻好讓義父帶她咯。結果還沒榻上煙雨樓門前的台階呢,她就被旭沉芳給活生生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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