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的。
沒錯。
暗衛正是皇帝手底下的人手。雖說暗衛沒有戶籍, 且也隻有暗衛首領一類的暗衛方才能得到代表主子身份的腰牌, 但是暗衛到底也是主子手底下的從屬。
由於這個緣由——加上暗衛往往也需要東西證明自己的身份——當然,這點主要是為了在某種場合下, 讓暗衛之間分清敵我——所以基本上每一家暗衛的主子,都會給自家暗衛留點兒東西。
或是在身上刺青,或是留個易藏方便不引人注意的統一信物。
而天家的暗衛,分到的信物,便是一塊一塊的, 上麵刻了名字的小銅牌牌。
鬼無情也有一塊。
隻是他是禦南王的暗衛,所以小牌上的花紋與這暗衛的有所不同。若鬼無情還是正常地拿著暗衛劇本的話,那麼在皇帝身體不支, 禪位禦南王後,他手頭上的小牌牌, 花紋應該也便要與這小暗衛的一樣了。
——說不定那會兒, 他都不會再叫“鬼無情”, 而是要改名做“青龍”, 或是“白虎”了。
暗衛永遠不會擁有固定的,真正屬於自己的名字。
諸如皇帝手下,從暗衛首領往下排,第一名永遠都被喚做“青龍”, 第二名則是“白虎”,第三名“朱雀”, 第四名“玄武。”
而第五名, 才叫“一”。
若是哪個暗衛死了, 後麵的暗衛便會自動補上。諸如與鬼無情相熟的青龍,他一旦身死,白虎便會接替他的名字,後麵的暗衛排排補上,“一”變成“玄武”,接替前任青龍留下來的職責與人手。
鬼無情手裡頭的小牌牌,上麵刻的正是兩個數兒,一個二,一個五,這暗衛的編號就叫二十五。
他覺得這個數兒後頭應該再多一個小圓圈兒,這樣才有意思。
鬼無情把小銅牌牌重新又塞回暗衛二十五的衣裳小內兜裡頭,又把人給搞起來,讓他自己把衣裳穿好了。
二十五臉都黑成黑雲壓城的模樣兒了,硬生生不敢說話。
他這會兒是終於意識到自己和眼前這古怪人物的差距了,也沒再做無意義的掙紮,隻求還能活著見到諸多同事,把這人身上的古怪地方一五一十說完嘍。
然而鬼無情卻半點兒放他走的意思都沒有。
他坐到了二十五的小毯子上,終於又開口了。
“實不相瞞,諸位要尋的那位,我們也正在尋找。”
二十五微微一頓,他有些想要抬眼看看鬼無情的眼神兒,想了想,沒動彈,眼神凝固在了自己的小毯子上。
鬼無情敷衍道歉:“今日此舉,實在是無奈之法。”
轉而繼續:“你我雙方都恨他入骨,不管他落到誰手裡,總共也都活不了,於我們都是好事一樁。”
二十五動了動嘴唇,他有些想要皺眉,但是臉上終歸還是沒露出什麼表情來。鬼無情半點不虛,他眼底含著笑,一點兒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隻道:“若是我所得消息無誤,他這會兒,便該是往南一路去,怕是要乘船渡海,逃去他國了。”
海風吹拂而來,帶著濕潤的腥鹹氣息。
南海氣候溫暖濕潤,海邊村落不少,大多倚靠采珠、捕魚而生。
這會兒臨近日落,夕陽懸掛於海麵之上,將天與海都暈開一片燦燦金紅,一眼看去隻叫人覺得震撼不已。
鬼無情隨意地將沙土間擱淺的海魚丟回海裡,他動作慢吞吞,一路走,一路丟,身上是一身麻布衣袍,麵容也已經又換了一張,正是個麵目平庸,將近而立的平凡模樣。
他身後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足跡,海邊的姑娘便隨著這條痕跡尋了過來,她皮膚黝黑,模樣兒卻依舊鮮嫩得能掐出水來,笑起來聲音清脆,臉頰邊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姑娘遠遠地便叫了幾聲“李叔”,她一路跑近了,看著俏生生,穿著打了補丁的粗布麻衣,有一種海底珍珠似的俏麗。
她招手叫喊:“李叔——回來吃飯啦——”
鬼無情便順手把手裡的魚往海裡一丟:“又麻煩你來找我了。”
姑娘道:“哎呀,這有什麼麻煩不麻煩!”
她頭發隨意地挽著,碎發被紮成了小辮兒,看著實在可愛極了,整個人都像是泡著蜜水,甜得不得了。
鬼無情沒忍住笑了,他道:“我整日裡什麼也不做,在阿嬸與你這兒住了這麼久,吃了這麼些時日的白飯,你倒也真是不介意。”
姑娘眨眨眼,她道:“這有什麼呀,之前我娘下海采珠險些出了事,不是全勞叔你出了手,把娘救下來了嘛?你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就算吃十年白飯,也沒事兒的。”
鬼無情聽她這麼說,便更沒忍住揉了揉她的頭,把小姑娘挽起來的頭發都險些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