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褚建安十四年, 曾經在二十年前遍及京都的大火, 又一次在京中燒了起來。
影子一樣無處不在,悄無聲息的叛黨像是土撥鼠一樣, 從地麵的洞口探出頭來。
風雨欲來的漆黑夜色裡,帶著不同尋常的安靜與凝寂。
百姓緊閉窗扉, 不敢出門查看外界的情景, 隱隱隻聽到不斷有人的奔跑、驚呼、慘叫之聲接連不斷, 從未平息。
護城的將軍尚未來得及走出府邸,就先在妾侍的床榻上昏死過去, 察覺到了異常的兵衛匆匆往各處探尋而去, 查看各周,一部分□□淨利落地放倒, 被剝了衣甲, 悄無聲息地倒在小院的院落裡, 身份則是被雲朝的人手頂上。
春日已經過去。
這會兒是夏了,雲層壓得極低, 風裡都帶著潮濕氣息。月色半點不見,即便是習慣了黑暗與陰影的暗衛, 都有些不適應這樣完全沒有一絲亮光的濃鬱黑色。
喧嘩的驚變, 就是從某一所大臣府邸被火焰點燃,張牙舞爪地燃燒出火亮的不詳紅光開始的。
驚恐萬分的淒慘喊叫在府邸中響了起來, 帶著濃鬱的血腥氣, 為深夜帶上更多的猙獰氣息, 火勢逐漸往兩旁開始延伸, 這會兒沒有人手能來滅火,所以火舌囂張萬分地染紅了一片天空。
守城禁軍打扮的一行人借著明亮的火光,匆匆往前,尚未走到一半,便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了黑壓壓的一片人。
人數算不得多,卻也不是太少。守在最前邊的是個麵色冷沉堅韌的青年將軍。
他眉目俊逸十分,沒了平日裡頭,那股子銳利得仿佛像是一柄隨時都要出鞘的寶劍似的氣質,反而更加沉著冷靜,倒是更顯得叫人心悸了。
火光映了半邊天,連帶著他的臉也有一邊被照亮了,露出一片難言的複雜神色。
青年將軍想要說些什麼,但頓了頓,卻還是什麼都說不出口。便隻得沉默地看向了對麵莫名顯得格外陌生的友人。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但所幸也隻是一瞬間,這會兒情勢緊急,每一息的時候都得抓緊,因而鬼無情隻是頓了一下,就開口道:“褚氏犯上竊國,偷占皇位二十二載。此日,便該是撥亂反正的時候。贏子臨,你還不讓開?”
贏子臨嘴唇顫了一下,鬼無情今日並沒有做什麼偽裝,他眉目冷然,如同霜雪之中的梅花,帶著冰寒的豔麗,直叫人生出攀折之心來。
但如今的處境,如今的場景,即便麵對的美色再惑人,對著過往的情誼再留戀,到底也叫人沒法子生出柔軟心緒來,隻能打起十二萬分的警醒。
贏子臨第一次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笨嘴拙舌,他不知道如何反駁鬼無情的話,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麼,便隻能沉默著握緊了手中的□□,做出了一個防守的姿態。
鬼無情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條道路裡,居住著的,大多都是朝堂之上的官員。鬼無情此次來此,便是要從這裡來,清理一些不需要的朝臣,然而現在,這條路被堵住了。
他所帶之人頗多,但若非分散開來,便有著被人逐一擊破的風險。鬼無情眼裡倒映著晶藍色的京都地圖,上麵密密麻麻的紅色點痕分布在各個地方。最為重要的皇城尚且沒有妄動,在等待諸人彙合,齊力攻入。
因而鬼無情便未曾再多做猶豫。
他手持長劍,一馬當先,風中探雪一般地刺向了贏子臨。
贏子臨反手抵擋,他身後的兵衛想要上來幫忙,但尚且未曾來得及動手,便被鬼無情這邊的人牽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