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號玩家的身份是【好人】。”
好人,意味著他可能是女巫、獵人、又或者普通遊客。
總之他不是狼,跟自己在同一陣營。
呼出一口氣,段易說不好是不是覺得輕鬆了一些。
把平板放下,他去衝了個澡,再吹乾了頭發。
時間已經是11點,段易琢磨著要不要出門再晃蕩一下。
他覺得那三頭狼應該會碰麵,商量該先向誰下手以及具體策略,那麼他可以在暗中偷窺。又或者他可以先找林嶽川聊一聊,坦白身份。
但最終段易還是選擇放棄,貿然行動的話,不管是被好人撞見還是被狼人撞見,都對自己不利。再說了,誰知道夜裡那傀儡娃娃會不會在外麵逮人殺呢。
於是,檢查了一下門窗已經鎖好之後,段易把水果刀放在枕頭下麵,閉眼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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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段易是被唱戲的聲音吵醒的。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又是那男戲子和傀儡娃娃?
段易爬起來,靠著床頭又眯了一會兒,等徹底醒了覺,才慢悠悠下床。
簡單衝澡洗漱完畢,他推開房門,剛抬起一腳準備跨步到走廊的時候,忽然很敏感地發現了什麼,於是把腳收了回去。
蹲下身,段易仔細看向走廊地板,發現中間位置纖塵不染,邊角處則略有灰塵,灰塵上麵有細細的類似於掃帚掃過留下的條紋。
站起身左右望了望,段易看見走廊儘頭就有一把笤帚。
這一切看上去像是,有人特意拿笤帚打掃了走廊。
——不知道自己在現實世界是死是活的情況下,莫名其妙進到遊戲裡,隨時麵臨死亡的可能……就算再潔癖,誰會特意大早上起來掃地?
這人這舉動用意何在?
段易表麵吊兒郎當,其實挺心細如發。
他把這點異常記在心裡,不動聲色地雙手插兜下了樓。
廚房裡已經有人在做早飯,段易走進去跟他們打了個招呼,便去到北邊的落地窗前。
大白天的,那紅戲台看上去就沒那麼嚇人了。但台上的戲腔一直沒停,吵得人頭疼。男戲子一刻不停地拖著傀儡在戲台上走來走去,好像永遠不會累。
他們唱的依然是《牡丹亭》。
《牡丹亭》的故事,段易知道個大概。
故事的主人公有兩個,男的叫柳夢梅,女的叫杜麗娘。
年輕的杜麗娘不甘心每日待在閨房內,於是某一日大膽“出閣”,跑到自家的後花園裡逛了一圈,見到了春色如許、姹紫嫣紅。
回到閨閣後,杜麗娘對後花園的景色難以忘懷,於是做了個夢。夢裡她又去到了後花園。這一回,她不僅見到了春色滿園,還遇到了一個俊秀的男子,便是柳夢梅了。
兩個人在夢裡相愛,一場巫山**,從此便是兩難忘懷。
美夢終有醒來的時候。夢醒後,杜麗娘再偷偷跑去後花園,卻沒能在現實裡遇到柳夢梅。
所愛人是夢中人,他或許從來不存在於現實,自己這輩子都沒法跟他在一起,思及於此,杜麗娘心中抑鬱,日漸憔悴,最後竟喪了命。
三年之後,柳夢梅進京趕考,遇到了杜麗娘的遊魂。
經遊魂的指引,柳夢梅找到了杜麗娘的墳墓。挖墳開棺後,在一個道姑的幫助下,遊魂回歸軀體,杜麗娘便死而複生,與柳夢梅長相廝守。
故事的寓意當然是好的,很有浪漫主義色彩。
但段易這種程序員並不能理解這故事裡的愛情有多麼深刻,他隻是覺得扯淡。
——杜麗娘都在土裡埋了三年了,屍體早已**,就算她魂靈歸來,又如何死而複生?
這個故事又跟副本解密有什麼關聯?
段易正琢磨著,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回頭一看,來人是林嶽川。
跟他打了個招呼,段易重新看向戲台,隨口道:“你說,那傀儡是生了魂靈,自己在唱戲。還是說,隻是那男戲子會腹語而已?他在耍把戲?”
“還不知道。不過我想問你一件事。”回頭見無人靠近這裡,林嶽川轉而問他,“你昨晚有出來溜達,看見過誰嗎?”
“沒有。我直接睡了。”段易搖頭,“為什麼這麼問?昨晚你借倒垃圾的由頭,到底出去乾嘛了?”
林嶽川淡淡道:“昨天我在進洋樓的路上,看見院子裡有大量天竺葵。所以我昨晚倒完垃圾,去院子裡采集了一點花粉。”
“花粉?”段易感覺到了點什麼,側身看向他,“采花粉做什麼?”
林嶽川道:“二樓的地板是棕紅色的,而天竺葵的花粉是紅色。所以,這種花粉鋪在地板上的話,不會很顯眼。”
聽完這話,段易馬上就明白了他的目的,也明白了走廊被打掃過的痕跡是怎麼回事。
段易開口問他:“你覺得狼人或許會在夜裡見麵?你幾點做的這事兒?”
林嶽川答:“昨晚10點。那會兒大家都在顧著抽身份,走廊裡沒人,所以我行動了。在每個人的房門口鋪上花粉,隻花了10分鐘不到,我還來得及在10點半前抽取身份。”
“這招很漂亮。不過——”段易目光微沉,“看來有人發現了你的小伎倆。我早上看見走廊已經被人掃過了。”
林嶽川點頭:“嗯。不過這也側麵表示,狼人們昨晚確實會過麵。”
昨晚10點,林嶽川在每個人的房間門口灑上了花粉。
第二日一早,通過觀察誰房門口的花粉上留有腳印的痕跡,就能知道昨晚10點後誰出過房門,運氣再好一點,那人腳下的花粉沾染得足夠多的話,或許還能跟蹤他行走的路線。
但走廊已被打掃乾淨,如今也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看來這回的狼人會玩。他既然發現了你的把戲,肯定把鞋底也洗了。但話說回來——”段易瞧著林嶽川,眼角彎彎地問,“你為什麼敢給我說這個?你不怕我是狼?”
“或許我是狼。我故意這樣演給你看,隻是為了騙取你的信任。”眼裡帶著些許促狹的笑意,林嶽川看著段易回了這麼一句。
段易也笑了。他摸出一支煙,“啪”得點燃打火機,正要點煙的時候,他想起什麼回頭一看,看見正在進出廚房的三個姑娘,又把煙放回去了。
一邊嘴角咬著沒有點燃的煙頭,段易睨著眼看向林嶽川,低聲道:“不。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