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一堆烏鴉從段易頭頂飛過, 然後掉落一地羽毛。
羽毛一片一片下落,段易則在一寸寸石化。
許久之後, 看著顧良眨了兩下眼睛,段易道:“對, 這事兒不怪我。我可以解釋……”
哪知剛說完這句話,段易就看見顧良臉上的震驚很快轉化成了另一種意味——“果然如此”。
段易覺得自己大概能明白顧良在想什麼。
他腦子裡怕是已做出了某種演繹推理——怪不得他這麼多年來不找女朋友,原來……
段易一把鬆開明天的手,對顧良正色道:“你聽我說——”
下一瞬段易卻感覺明天冰冷的手指從自己腰間一滑而過。
低頭一看, 明天捏住他腰間的浴巾往上提了一下, 表情非常平靜無害。“要掉了。”
段易:“…………”
段易一時語塞, 食指敲了敲腦袋, 然後迅速衝向衣櫃拿了一套新的衣褲,再立馬奔進浴室換了一身衣服出來。
“先不說彆的, 咱們趕緊穿越!”
然而暫時並沒有人理會他。
段易蹙眉,總覺得氣氛有點古怪。
——此時此刻, 明天和顧良兩人分坐在兩個沙發上, 正在無聲對視。
顧良雙手放在沙發扶手上, 看得出襯衣下手臂的線條略有些緊繃。
他看向明天的目光充滿了審視、考究、打量、與一點震懾,像秋風掃落葉一樣嚴肅。
明天坐得很直, 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目光則隱有幾分壓迫、威脅與不容置疑。
他們為什麼忽然劍拔弩張起來?
段易走上前, 擠到兩人中間的茶幾上, 拍了一把玻璃桌。“出門。”
顧良視線收回來, 意味深長地看段易一眼, 站起身。“走吧。老板娘麗莎今天出門很早,早飯是我做的。先去吃點東西。”
“臥槽,我拒絕紅燒自來水。”段易立刻道。
“有的吃不錯了。不要挑食。”
言罷,顧良再打量了明天一眼,轉身而去。
但奇異的一點在於,就在段易說完“紅燒自來水”後,他發現明天眼裡的壓迫與敵意居然全部消失了。
“不是,你……”段易皺眉問。
“沒事兒。”
明天站起身,表情已經變得春風化雨起來,“走吧。去吃點東西,然後我們穿越。”
“我真不想吃我哥做的早飯。”段易深沉地說。
明天看向他,勸了一句:“自己哥哥做的,還是要給麵子的。”
段易:“……?”
明天:“你吃不下的話,我幫你吃。”
段易:“???”
·
時間是早上8點20分。
段易和明天從11月16日,穿越到了10月2日。
他們這組的鄔君蘭已經進了囚牢,所以他們倆今天隻帶了一個8號查叢飛。
通過之前從警察局了解到的情況,和已經來過這一天的顧良的講述來看,這日上午會在警察局前麵的廣場上舉行絞刑,被懷疑是真凶的妮可會被處死。
而這日下午,在那排老房子後方的墓地上,將會舉辦葬禮。
葬禮是為連環殺人案的第一個受害者瑪麗,以及第二個受害者安妮舉行的。
特意將葬禮選在這天下午,就是想告訴她們真凶已被處死,她們的靈魂可以得到安息。
可就在這場葬禮上,席非將會被槍殺。
顧良懷疑凶手是阿加,並叮囑段易遠離阿加。
有了昨日對付席非的經驗,穿越後段易沒著急展開探查,而是先和明天、查叢飛一起去到了那排老房子拐角處的一間服裝店。
明天和段易兩人毫不吝嗇地花著老板娘麗莎的錢,雙雙換了身19世紀的男士西裝,還都黏了胡子,看上去像兩個英倫風的紳士。至於查叢飛,則扮成了他們的仆人。
偽裝完畢,時間走至8點50分。
而處死妮可的絞刑會在9點半舉行。
如此,時間尚且寬裕,段易跟明天商量了一下,又去到了白色教堂。
跟昨日一樣,教堂處於緊閉狀態。
段易上前檢查了下,門窗關得嚴絲合縫,無法從外部打開。
而在這種到處都有基督教的地方,段易也不至於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破窗而入,搞不好會引來憤怒民眾的死亡襲擊。
好在雖然暫時沒想到能進入教堂的法子,段易轉頭發現有人來到教堂前的空地上打掃衛生,估計此人跟教堂關係匪淺,也許能從他身上打聽出來點東西。
朝那人走過去,段易跟他套近乎。“我遇到點問題,想進教堂找牧師聊聊,這教堂為什麼最近都關著啊?”
出乎段易意料,這人竟麵露幾分驚惶。
他在胸口劃了個十字,說:“上帝保佑。牧師昨天很早就離開了。他說感覺到了一些不妙的東西,得去找人來幫忙。他說在他回來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入教堂。”
“不妙的東西?這是什麼意思?”段易有些詫異。
這人左右望了望,慘白著一張臉,壓低了聲音道:“撒旦的力量,魔物,惡靈……都是不妙的東西。它們很邪惡的……要不然,不至於連老牧師都對付不了,得去搬救兵!”
段易心說幾個意思啊,他們這回不會要跟邪魔歪道打交道吧?
難道這副本除了穿越元素,還涉及靈異神怪?
段易來不及多想,不遠處已經傳來的喧鬨聲。
——那是大量人群從四麵八方湧來,他們聚集在警察局和噴水池間的空地上,在警察的指揮下圍成了一個圈。
木製的絞刑架已經被擺了出來。
一名警察住持秩序要求大家肅靜,另外兩個警察則帶著一個女人走了過來。
女人很瘦,有一頭栗色的長發,在陽光的照耀下像麥浪一樣。
她便是妮可了。
絞刑架是淩空的,中間有一塊木板,最上方的橫梁上則吊著一根繩子。
警察將妮可放在了木板上,再將她的脖子綁在了繩子上。她腳下的木板上有一個很大的內嵌式的圓形木塊。行刑的時候,警察將這塊圓形木塊拿走,這塊木板便成了空心,脖子上係著繩子的妮可會從這個空心圓上掉下去,最終被繩子活活勒死。
這就是絞刑的全過程。
此刻準備工作均已做好,隻差最後除去圓形木塊的步驟。
警察沒有立刻行刑,是因為在對旁邊的公眾宣讀妮可犯下的罪行,讓大家引以為戒。
段易一邊遙遙聽著警察的訓誡,一邊朝妮可那處望去。
他這會兒站在教堂前的台階上,地勢較高,而絞刑架正好是正麵他的。
於是,隔著一個噴水池,他能看到妮可朦朧美麗的身影。
冷不防妮可一抬頭,段易就看到了她的眼神。
那一刻段易渾身的血液都有些發冷。
看到這樣的眼神,他仿佛第一次真切體會了蛇蠍美人這個詞的含義——妮可長得十分美麗,可她的眼神陰冷入骨,充滿怨恨,真的就像毒蛇一樣。
9點半,行刑開始。
妮可腳下的圓形木板被抽掉,她整個人往下墜去,最後因為脖子上的一根粗繩子懸停在空中。像砧板上的魚一樣,她的身體出於本能擺動了一下,幾分鐘後就一動不動了。
10分鐘後,有人把她的屍體解下來放到空地上,民眾們開始往她的屍體上砸雞蛋、爛蔬菜等等。等到憤怒的人群發泄完憤怒後散去,已經將近中午了。
這期間段易混入人群,再找到了一個警察攀談。“妮可的屍體該怎麼處理呢?”
“她是凶手,多少人恨啊?她丈夫也沒有為她收屍的打算呢。”警察手指向那排老房子,“那後麵有墓地,墓地繼續往前有一片樹林,把她隨便扔到樹林裡,喂狗。”
等到中午的時候,警察也沒有直接處理她的屍體,而是找了幾個流浪漢把妮可的屍體抬往樹林。這期間段易、明天和查叢飛三人悄悄跟上了流浪漢,一路到達樹林深處。
段易本是想看下這處置屍體的過程中會不會存在問題。
比如,如果真的有人和妮可聯合犯案,這個人有沒有可能過來處理妮可的屍體。
哪知他們這一行直接遇到了非常令人作嘔的情節——幾個流浪漢竟開始猥褻屍體,輪流上陣起來。
場麵太過不堪,並且在場有未成年,段易趕緊脫掉外套一把罩住了查叢飛的頭。
查叢飛一臉呆滯狀,在被罩了個外套後,還是下意識轉過了身。
好不容易經過一番折騰,那邊總算結束了,流浪漢一人朝妮可吐了一口唾沫,提著褲子紛紛走了。再過了一會兒,居然真的有幾隻野狗從樹林深處竄了出來,將屍體分而食之。
如此,妮可的屍體最後就剩下幾根骨頭爛在樹林裡,再無人問津。
妮可的衣服隻剩幾塊破布,屍體隻剩幾根骨頭,估計是不能有什麼線索了。
三個人這便默默離開樹林,表情都有些凝重。
剛才查叢飛顯然是在極力忍受什麼,現在一出樹林,他實在忍不住了,蹲在路邊就開始狂吐。段易瞧他一眼,想著這孩子在上個度假區的時候,基本七天時間全部泡在心理診療室裡,不由無聲歎了口氣。
每個人的承受能力不同,人家一好好上學的乖學生,怎麼就被拉入這種暗黑遊戲了。
思及於此,段易上前拍拍查叢飛的肩,聊做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