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是喧鬨的民國小巷, 麵前是尚未**的如夢園,以及看上去還年少天真的小伍。
段易知道自己應該是觸發了某種劇情, 進入了某種既定情境中,並且在此期間無法與外界取得聯係。
這情境裡的危險性尚不可知,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段易隻能抱著這樣的想法走進去。
捏著戲票進入如夢園,段易發現此間光景已與上次所見的極為不同。
路還是熟悉的石板路,但兩邊的樹遠沒有那麼高。且樹下並非長滿了無序的灌木與雜草, 泥土鬆軟平整,顯然被人精心打理過。
繼續往前走,是那石板橋和小湖, 湖麵漂著幾朵睡蓮,兩邊岸上則種著錯落有致的紅花,段易特意看了看, 橋下的植物裡暫且沒有那可以用作毒物的雪山一支蒿。
石板橋往前,便是那棟小洋樓了。
洋樓上依然掛著喜慶的紅燈籠。
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 天色已暮,加上園林壓抑詭譎,那些紅燈像浮在夜色裡的鬼魅。但這回不同,陽光燦爛, 周圍往來的人群中不斷傳來歡聲笑語,紅燈籠也就顯得格外喜慶。
隱隱聽見戲台那邊傳來敲鑼打鼓的嘈雜聲, 將洋樓整體打量一遍,段易聽到了小伍的催促。“師父快上台了,咱們抓緊過去!”
聞言, 段易抬步向前, 哪知剛路過紅燈籠, 眼前的一切景象都開始扭曲。
天旋地轉之間,段易感到這世界仿佛是由顏料塗抹而出的一副畫,畫上的各個色塊原本是涇渭分明、各司其職的,可現在有人用畫筆往這畫上胡亂攪了一通。
於是藍的天與紅的燈籠混雜在一起,清澈的湖水與睡蓮交織在了一起……
畫麵旋轉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多的顏色攪合在一起,最後就像是三道純色的光芒彙聚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純白色。
一個恍神,段易發現自己回到了迷宮中。
他所在的位置沒了人,但他前方的格子裡站著一個姑娘——還是小伍。
她依然紮著麻花辮、穿著同樣的襖裙,連站立的姿勢都差不多,像是人偶、也像是模特。
段易皺了好一會兒眉頭,暫時轉過身,往回走了一格。
往回走的那格依然是空白格,再往回走一格,他看到了地上的“補給”二字。
越過補給格,他繼續往前走,發現了自己在格子上的打的標記——這是他給自己標記的【起點】。
由此段易基本可以確認,他進出某個劇情幻境後,並沒有被傳送到迷宮裡的其他地方。
剛才他走了三格到【左三】,遇見了小伍,觸發了一段她邀請自己去如夢園看戲的劇情。
劇情很簡單地就結束了。他回來後,仍在【左三】的位置,隻不過小伍消失了。
與此同時,【左三】往前的【左四】這一格,卻多了一個小伍。
段易思考了一會兒,去到了【左四】位置,與這個新出現的小伍搭了話。
這小伍像是認得段易:“咦?剛才帶你進園子裡,你忽然不見了。戲已經開場好一會兒了!趕緊跟我來吧!不然你要錯過精彩部分了!”
時間與空間扭曲的感覺再度傳來。
一陣恍惚之後,段易發現自己來到了那個血色戲台前。
不同於上次他來這裡時遇見的蕭索景象,如今好戲開演,戲台前正是熱鬨非凡。
戲台下坐滿了人,他們麵前擺著方桌,桌上有瓜果點心和茶水。但人們並沒有嗑瓜子吃東西,而是安安靜靜地看戲。看得出,他們是真的很喜歡戲台上唱戲的兩個人。
戲台上唱戲的人正是周振安和楚青。
這時候的周振安正是風華正茂,麵若冠玉、笑若春風,是個實打實的美男子。
而他旁邊的楚青也不再是段易見過的那具腐屍。眉若遠山,眸如含煙,她一顰一笑都帶著江南地帶的煙水氣,美得像天上的仙。
聽著熟悉又陌生的戲文聲,看著與《遊園驚夢》裡完全辯若兩人的周振安,段易一時也不由心生恍如隔世的感覺。
短暫的恍惚後,段易回過神來。
他沒見到小伍,也就不再看戲,而是在人群中捕捉小伍的身影。
片刻後段易找到了她。
——她端著茶壺給兩個客人倒了水,然後小跑著溜回了洋樓。
段易沒有猶豫,直接追了過去。
進洋樓後,段易發現小伍放下茶壺,直接跑了落地窗邊。
——她在看她師父唱戲。
落地窗前人來人往,過了好一會兒,好像是剛剛察覺到這個問題,仿佛是不敢再這麼明目張膽似的,小伍躲到了窗簾後,隻露出一雙小鹿般的眼睛。
躲起來再望向戲台的時候,她的目光頗有些癡癡的,裡麵寫滿了少女憧憬。
段易趁這場景還沒有結束,走到她身邊問:“你很喜歡這出戲?”
“嗯……我就是覺得師父和師娘唱的這出戲真好。”小伍瞬也不瞬地盯著戲台,“好到讓我覺得……如果戲台上的人是我,我會不會也和師父配合得這麼好。”
段易皺眉問:“你為什麼躲起來看?”
小伍眨了兩下眼睛。“是啊……我為什麼躲起來?好奇怪呀……嗯……為什麼躲呢?我……我是怕人知道心事嗎?可我的心事為什麼怕人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