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承著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態度,賀南朝仍然在二樓暗中觀察了許久。
不過接下來的發展沒有出乎他意料,爸媽為雞毛蒜皮吵架(基本是單方麵),大哥默默圍觀,偶爾還冷不丁說句話火上澆油,結果沒過多久又重歸於好。
許明月還興致勃勃將那假的玉鐲戴在手腕上,笑眯眯地嘀咕:“確實好看,老大,你幫我買個真的。”
賀北觀:“行。”
賀梟:“不行,我來買!”
而賀南朝不由得揉了揉額角,虧他還小心謹慎暗中觀察……這對夫妻分明是十年如一日的蜜裡調油啊!
雖然他倆每次旅遊回來都吵架,可吵架內容也都隻是那零星一點雞毛蒜皮,而且多半出於他爸賀梟的奇葩操作——例如上當受騙,花冤枉錢,定錯機票,睡過時間,走錯酒店……
更彆提這次旅遊計劃,甚至還是因為結婚三十周年紀念日,夫妻倆想要重溫蜜月來著。
賀南朝是在孤兒院裡長大的。
說句老實話,他承認自己不了解正常家庭裡的夫妻如何相處——他隻聽到過各種各樣反目為仇的悲慘故事,看到過被扔在孤兒院門口的大齡孩童。
在這方麵的常識與敏感度,賀南朝一直有所欠缺,隻能通過旁人口述和看書來了解。
但問題在於,哪怕對他這樣欠缺一定知識的人而言,賀父賀母看起來也特彆和睦!
以成年人的眼光來看,賀父賀母的互動模式再正常不過,甚至顯得有點小甜。頂多是賀梟被罵的次數太多了些,夫妻倆在家陪孩子的時間太少了些。
……但如果是從小孩的視角出發呢?
聽到父母吵架,簡直是全天下最最嚇人的第一大恐怖事件。
而小孩子的記憶並不穩固,極容易被負麵情緒無限放大、無限扭曲。
當“父母感情不好”的固有認知已經根深蒂固,這個誤會就很難再被消除,一切和睦的相處都會變成“在自己麵前欲蓋彌彰”……尤其是在許明月和賀梟過於繁忙的那段時間。
賀南朝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感歎,果然眼見為實才是真理。
其實在大多數情況下,許明月都是一位人如其名的溫婉女子,對待自家孩子時尤其耐心溫柔。除非被賀梟激怒,她才會露出凶殘的一麵。
而賀梟,則讓賀南朝非常意外。
他爸的發家史非常神奇,年輕時在北方搞礦區開采,賺夠一筆錢之後感覺這份工作不太健康,就帶著存款跑去了更加宜居的大城市生活。
來到大城市,賀梟恰好趕上科技與經濟發展的大流,通過炒股賺到了一筆大錢。
於是賀梟的事業心再次飆升,開始搞起房地產生意,遇到了建築設計專業的許明月,順利戀愛結婚,還恰好趕上這個世界的房價飆升……就這樣,賀梟成功在A城占據一席之地,猶如天生被財神爺眷顧一般順利。
而且他身材高大,左側眼皮上有一條疤痕,看起來很像另外一條道上的人,說話隱約帶著股北地獨有的大碴子氣息。原主的身高大概也是遺傳於他。
就連賀梟這個名字,也像另一條道上的。
這副長相讓賀梟在前期做生意時占據優勢,可賀南朝結合記憶觀察後發現,實際上,賀梟隻是個性格爽快、略顯粗獷的普通人。
他脾氣挺好,心眼比較大,給他們兄弟取名時的意頭也非常簡單粗獷——賀梟想要把事業做大做強,做到東南西北、四麵八方……
也得虧許明月嚴詞拒絕,否則賀家可能還會再多出兩個叫“東西”的兄弟姐妹。
這讓賀南朝心中略微放鬆了一些。聽著樓下的喧鬨聲逐漸消停,賀南朝理了理衣擺,慢吞吞向樓下走去。
正在客廳休息的賀父賀母同時轉頭,齊刷刷朝他看來,眼底皆帶有一絲驚訝。
因為以前他們在家時,原主總是喜歡躲在自己房間裡,大家一起吃飯他也不會主動出來,想見他一麵都要費老半天勁兒。
賀南朝露出一個不算特彆燦爛的笑,看起來有些束手束腳,坐在賀北觀身旁的沙發上,似乎是想往他哥身後藏。
“爸媽。”賀南朝輕聲喊人。他在扮演一名彆扭卻又想緩和關係的……大齡叛逆青年。
聞言,賀梟那極具威壓感的目光也逐漸放緩,將他上下看了看:“瘦了,沒好好吃飯?”
許明月拍了他胳膊一下:“誰說的,咱們老二明明越長越帥。”
“我最近在運動,每天跑步健身才瘦了,吃得挺好的,”賀南朝說到這,用胳膊肘撞了撞賀北觀,“大哥可以作證。”
賀北觀默默將他推遠了些,點頭表示賀南朝說得對。
“不錯,”賀梟的目光再次放緩一絲,“聽你哥說,你這兩天去公司實習了?”
許明月緊接著補充問道:“累不累?”
“嗯,周末實習而已,不累,挺輕鬆的。”賀南朝老老實實回答。
“長大了……”賀梟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在感慨,隨即又話音一轉,“長大了就好,下周末彆實習了,陪我和你媽釣魚去。”
這事態發展的速度讓賀南朝聽得一愣。
“那我哥呢?”
“我不去。”賀北觀立即說道。
他有點潔癖,非常抵觸黏糊糊濕漉漉的地方。水庫又熱又曬,魚腥氣兒更是讓人難以忽視。
相比起來,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可舒服太多了。
哪怕賀南朝朝他發出求救眼神,賀北觀也當作沒看到。
他就愛坐在辦公室裡吹空調。
於是周末釣魚的行程就這樣確定下來。
在晚飯前,一家四口十分難得地聚在一起,喝著徐媽泡的茶,吃點零食聊聊天。
賀南朝感覺良好。
雖然剛開始時交流會尷尬一些,但他最不怕的就是尷尬,隻要能接住爸媽的話,總會一點一點開始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