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烏發披散著, 略微淩亂, 幾乎遮住了他勁瘦的腰。
銀雕麵具下看不出來他的神情, 然而身體克製的戰栗卻讓人明白他在遭受極大的痛苦。
饒是他如此痛苦, 他也不曾發出任何的聲音。
謝冰不敢上前。
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不論是前世或者現在, 她都沒有看到過魔尊如此痛苦的模樣。
他狠厲無比, 殺人如麻,被人唾棄, 令人敬畏,唯獨沒有脆弱的一麵。
而謝冰,昨日也應當是個頭身分離的屍首, 本不可能看到這一切。
她不知道南宮無寐什麼時候會結束反噬,但是她明白苟命之法:就是當做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不知道。
聰明人總是死的更快一點。
心有所圖的人亦是。
所以謝冰好整以暇的將長裙攬了攬, 抱膝坐好。
從隨身錦囊裡掏出來花生, 開始剝花生, 邊吃邊欣賞他周身冷汗涔涔、痛苦戰栗的模樣。
這樣的魔尊讓她極為稀奇,又帶著一絲報複的快感。
直至發現自己既幫不了他, 也殺不了他之後,謝冰裹緊了小被子, 心安理得的躺下睡覺。
一夢好眠。
等謝冰被人揪著後脖頸拉著坐起來時候, 她甚至差點像是跟大師兄同床共枕時候那樣,嘟囔一句讓她再睡會。
嘴皮子沒張開, 後背先滲出一層薄薄的細汗。
謝冰眼睛瞬間清明, 訕笑一聲, “魔尊大人,你醒了?”
南宮無寐看上去永遠都是那副煞氣逼人,隨時就會殺人的模樣,他什麼話都沒說,站在她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謝冰不知道魔尊大人搞什麼,她也理解不了精分大師兄的想法,剛剛睡醒的大腦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昨晚上汗濕透的衣服似乎換掉了。
謝冰對此觀察入微是因為魔修的衣服其實很是枯燥:
大多數都是一身的黑色,一群魔修開大會時候更是一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戴上兜帽時候更是差不多。
若是一個人收斂氣息參與進入,一時間還真是不好找。
這比她青色吉利服都好使。
在魔修中間待久了,謝冰已經能從五彩斑斕的黑中分辨細微的不同。
比如說昨天魔尊大人穿的那件黑衣下擺墜的是銀色暗紋,那手藝是魔宮繡娘魅影的手藝,而現在身著這件銀色與金色隱約,看花紋,這是魅影的對頭慕藍的手藝。
但是也不太對……難道是冶霜的織法?
冶霜這會兒已經加入魔宮了嗎?
謝冰一雙小手蠢蠢欲動,甚至想撚起來魔尊衣角摸一摸。
前世她在魔宮還有幾個朋友,現在忽然想起來,倒是有些懷念。
“你看什麼?”
“看你衣裳啊……”
魔尊大人似笑非笑。
謝冰剛睡醒就盯著他的衣裳,那目光恨不得將衣裳現在就扒下來。
太赤/裸/裸。
南宮無寐的手就垂在謝冰腦袋邊,他隨手將謝冰的腦袋揉了揉,謝冰本就睡的亂七八糟得頭發變得更為糟糕。
謝冰茫然抬頭:???
大、大師兄附體?
這一抬頭,目光又落在他胸襟處。
隱隱約約的金色暗紋深入進去,這勾線,應當是冶霜的織法。
她目光瞬間就動了動。
兩個人近在咫尺。
南宮無寐垂眸,看著她瞬間變得炙熱的眼神……這般迫不及待?
一縷輕輕的歎氣飄了出來。
他聲音裡依舊是極冷,聽不出來任何起伏,吐出來四個字:
“現在不可。”
謝冰茫然眨了眨眼睛,忽然之間明白他在說什麼。
謝冰:!!!
她沒有現在想跟他雙修!
她也不是什麼早上就色心大發的狂魔!
魔尊你自己風流無比,好色無情,現在裝作什麼貞潔烈男!
還拒絕自己?????
謝冰頓時氣的七竅生煙,冷笑著看南宮無寐,什麼不可,怕是身受重傷有心無力了。
她霍然站起身來,追了幾步想嘲諷他,然後閉上了嘴:
她發現她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她自己說的要與南宮無寐雙修!
然而南宮無寐此刻沒理她了。
他走到一邊,隨手一揮便揚起來一陣可怕的黑霧。
周遭巨石震顫,轟隆隆落下,地麵上生生刮去一層,將他們兩個人在這裡的痕跡全都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