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讓她心頭悸動,幾乎不敢相信,也無法相信。
她昏迷也昏迷的心頭狂跳,直至醒來……
發現自己依舊在藥浴池中,萬般猜測皆數清淡下來。
顧莫念還是那個顧莫念。
他走火入魔,是為瘋狂。
那一瞬間的道心清明,也許讓他找回到了一點身為師父的愧疚心腸。
除此之外,再無更多。
理順了思緒,謝冰再抬頭,看向顧莫念的時候,目光依舊是炙熱的,失落的,克製的。
入目是嫋嫋的檀香,白色的霧靄從香爐中飄起,怯怯地縈繞在顧莫念白衣的雲紋上。
就像是謝冰渴求放肆,而又因被遺棄而卑微的眼神。
她赤/裸/裸地將她的欲/望袒露在顧莫念麵前。
她知道,即便是顧莫念此刻道心清明,他也不會容許她肖想他,玷汙他,他很快就會將僅有的一絲溫存舍棄,直至恢複對她的厭棄。
她不需要顧莫念對她有一分的憐憫。
她也不稀罕。
一分的憐憫,無濟於事,根本不會阻攔他的腳步。南宮聽雪不複活,顧莫念不會放過她。
他的親昵與懺悔,都是鱷魚的眼淚。
袒露她此刻該有的心思,是順其自然,也是謝冰滿腔憤恨的怨懟。顧莫念任由謝冰的視線掃視著,終於,眉頭緩緩地皺了起來。
他眸中清明,冷意依然,“阿冰,你被魔氣折磨,身體很虛,我已經通知了祝芷蝶,這次藥療便由我接手,為你藥浴,每日巳時來我這裡,半月便可恢複如初。”
謝冰抿唇,這倒是沒出乎她的意料,顧莫念既然走火入魔結束,便放棄了現在殺她,藥浴補足這些日子的虧空是正常的。
隻是顧莫念的神情……怎麼沒有她以前能窺到的嫌惡之色?
……
謝冰到底是年輕,哪兒懂得什麼遮掩,即便是這些年對他怨懟,心思也都寫在臉上了,熱的幾乎要將他灼熱到。
顧莫念微歎一聲,繼續道:“我隻以為你是求醫問藥,沒想到身陷漩渦,這次總算是平安歸來,修為還更進一步,為師很欣慰,你在物修上,竟然有如此天賦……”
出乎謝冰的意料,這次的顧莫念,竟然罕見的清透。
謝冰如此表明她的心思,他卻比前些年更多了幾分忍耐與寬容。
他伸手,擱在案幾上一枚小小的玉珠令牌。
琉璃裡麵一朵雲煙縹緲,是太虛峰的內門令牌,謝冰前世今生,都沒有得到過能進太虛峰密所的內門令牌。有了它,才能進太虛峰絕密的藏書閣等地。
“為師教不了你什麼,想起內門令牌一直未曾給你,你拿去吧。”
“金丹期最為凶險,一不留神便修為掉落,你未曾結金丹,多去看書,興許能早日突破。”
他竟然趁著現在,一邊拿她淬煉爐鼎,一邊話語柔軟,仿佛真的將她當成了與萱瑤同樣地位的女弟子。
顧莫念越是如此,謝冰就越是心驚:
顧莫念要是全然走火入魔便罷了,他現在道心清明,依舊虛與委蛇,更是心思深沉、極為可怕。
這走火入魔,竟然更淬煉了他的心智?
他正道之首,心底怎會沒有正邪之分,知錯犯錯,才是心之堅韌,窮途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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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禦劍回了石林峰,剛到了院門便覺著殘存的魔氣噬心,隻來得及勉勉強強躺在床上便疼暈了過去。
……然後她又睡了一覺,直至昏昏沉沉中,隱約聽到有人啜泣。
???
誰在她旁邊哭?
她還沒死呢!
謝冰費力地睜開眼睛,一睜開眼便與一雙紅紅的眼睛撞在了一起。
少年眼圈都是紅的,眼睫上墜著淚珠,乾淨清秀的臉上微微有些扭曲,不知道在想什麼,啪嗒啪嗒掉著淚。
等他恍然發現與謝冰的眼神撞在一起,驟然間一驚,扭頭擋住了自己的臉。
他悶聲道:“你醒了。”
謝冰:“……”
她坐起身來,薄被滑落,蘇肈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還給她蓋了被子……
她靠在床頭,半晌沒動,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其實她自己不覺著難過,蘇肈一哭就覺著好像自己好像遭受到了什麼慘絕人寰的折磨一樣,這一顆少男之心也太脆弱了吧!她想調侃都覺著自己有點王八蛋……
過了許久,她強硬地扳住蘇肈的下巴扭向她,白皙的手指輕輕擦過蘇肈的臉頰,擦掉他臉上的淚痕。
她強硬道:“彆哭。”
蘇肈眼圈依舊泛著紅,不知道腦補到什麼,長長的眼睫一顫,啪嗒又滴落淚珠:
“你等我,我日後一定殺了欺負你的人。”
謝冰默默想,你的成長期還早著呢,等他殺欺負她的人,黃花菜都涼了。
好意心領了……但是能不能,彆哭了?
純情少男為她哭泣怎麼辦?
謝冰腦殼都痛了!
她身體一傾,一把往後一薅,一手便抓著蓬鬆的白尾巴,凶巴巴威脅道:
“憋住不許哭,再哭剃光毛!”
刹那間,蘇肈的淚收了回去。
他:“……”
臉卻騰的一下紅了。
謝冰:這招真好使。
果然,毛絨絨都害怕被剃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