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我哥要殺你
……這什麼倫理大劇?
袁翠翠的身世來曆,眾人皆知曉,隻是袁翠翠瞎眼多年,自打入了無音宮後便未出山門, 如何知道冥主要殺一個小小的謝冰?
這話一說,在子墨便笑了, 笑得有些無奈寵溺:“小師妹, 你莫要胡思亂想了,冥主無論如何都不會來無音宮。”
這次門派大比聲勢如此浩蕩, 自有一方麵是對冥界和魔界的威懾, 正處中州大陸中心, 冥寒蝶如何會在眾多修士眼皮子底下做手腳——還隻是為了殺謝冰?任誰想來, 都是無稽之談。
袁翠翠纖瘦又弱小, 抿了抿唇,兩個小小的梨渦若隱若現:“是真的。”
“那你是如何知曉的?”
“是夢……夢中我覺察到的。”
這話一說, 在子墨的眸中略有些憐惜, 小師妹天賦甚高,隻是被冥主折磨成這般模樣, 又瞎了眼睛, 怕是留下了諸多陰影,夢魘不休是常事, 如今竟然夢到了這些。
他歎氣,對謝冰道:“小師妹的老毛病了……胡思亂想罷了,你莫要在意。”
袁翠翠抓著謝冰的手卻怎麼也不放開。
她摸索著, 在謝冰的掌心,放下一枚森白的紙蝶:“嫂子,你逃走,逃走好不好?”
“我在夢裡……在夢裡看到了哥哥,他好可怕……他變得不是我記憶中的哥哥了,他的身上全都是血,好多好多的死人……好多好多的血……”
蒼白的唇磕碰著,說著夢中的見聞,急切的想要告訴謝冰,她在夢中見過冥寒蝶,見過他想要殺謝冰的心意。
紙蝶白森森的,謝冰指尖摩挲了一下紙蝶翅膀,歎了一口氣,終於掙脫她的手,憐惜的放在她烏黑的發頂上。
袁翠翠……今年才16歲。
袁翠翠瞎眼是六年前,她僅僅有十歲,她根本不可能知道冥寒蝶長相如何,更遑論在夢中看到冥寒蝶。
謝冰看著她僅僅到自己肩頭的個子,從十歲起,便再也看不到五顏六色的斑斕,她的世界裡,隻有哥哥一人。
而她的哥哥,赫然是將她當成了算計的籌碼,親手剝奪了她的光明。
袁翠翠,大概將自己當成了親人。
而袁翠翠,還在喚傷害過她,甚至差點取走她性命的袁狗蛋,為“哥哥”。
就像是,想要抓住一抹虛無的什麼。
看著袁翠翠,不知道為何,謝冰便想到了自己。
她剛從凡人之地踏入太虛派的時候,便是將顧莫念當成了自己的天地。
儘管日後顧莫念對她虛與委蛇,利用她,靠著他的美色,硬生生催結出本不該存在的廢丹,之後,便將她置之荒林再也不問不顧,謝冰卻在山中孤寂的那些年裡,始終將顧莫念,當做念念不忘的信仰。
年少時,單純赤誠,敢想敢闖,麵對傷害也強撐著不退後。
隻想抓住什麼,說服自己,對方仍然愛她。
仿佛隻有這樣,才證明自己的存在,不是那麼令人難過。
“翠翠,”謝冰撫摸著她的發頂,微微躬身,認真的看著她:
“你該走出去了。”
“不是你的錯,彆再做夢,彆再夢魘,他也不配被你夢到。”
“記著,當他傷害你的那一刻,他便不配是你的哥哥。”
淺黃色的發帶後,看不到袁翠翠的表情。
然而,下半張臉的表情,卻比哭還難過。
……
“噓,她睡了。”
謝冰輕手輕腳的走出來,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門外,呂初他們還在等著。
呂初嘻嘻一笑,一把攬住謝冰肩頭:“行啊二水,你現在的桃花可不少。”
蘇肈抿了抿唇,抬頭看向謝冰:“還有誰?”
他認真看著她,那雙少年澄澈的眸子裡,是隱約的緊張與失落。
長尾停止了晃動,隻微微翹起尾尖,神情裡,是隱不可見的蔫。
謝冰:???
還是不是朋友了?都這麼調侃八卦做什麼?
謝冰:“我跟袁翠翠哥哥真的沒關係,你們也都知道情況,我差點被他搞死。”
呂初當然知道,她就是隨口一說,然而蘇肈問完,一道清冽的聲音幽幽從走廊邊傳來:
“還有誰?”
謝冰後背的汗毛瞬間立起來了!
大師兄什麼時候來的?他又聽了多久?
謝冰:???
為什麼感覺,殷倦之無處不在?
呂初等人立刻施禮,謝冰尷尬而笑:“沒什麼,就是小姑娘瞎說的。大師兄,你怎麼來這裡?”
殷倦之眸光幽幽,神色卻極為慵懶,“師父喚我們前去議事,我自是來尋你。”
“那還等什麼!現在就走!”謝冰立刻便走,殷倦之笑吟吟看著她一馬當先,抬步便跟了上去。
在背離眾人的那一瞬間,沒人看到,他的眸底深處,幽深深邃。
呂初看著謝冰與殷倦之離開,摸著下巴,唇角是意味深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