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當啷。”
走火入魔的顧莫念被打開鎖鏈,在司徒同光及五位長老護送下前往深淵之底。
永世關押。
他瘋瘋癲癲說著什麼,話語裡說不出成型的句子,隻能聽到他喃喃自語。
他說他錯了,他又說他沒錯。
白衣之上浸染鮮血,一身狼狽。
走火入魔的修士本該處死,隻是顧莫念已然瘋了,又德高望重正道之首這些多年,更有上一輩正邪大戰之功勳,有不少人哀求聖子網開一麵。
聖子應允,在聖廟之巔開啟尊口,昭告天下,對顧莫念“網開一麵”
——僅僅剖其靈丹,斷其靈根,釘入斷魂釘,崩塌神識海,時時刻刻生受淩骨折磨,永受痛苦折磨,永絕修煉可能,永世鎮壓深淵之底。
這是比殺了他更為殘忍可怖的手段!
舉世震驚,這踏馬是“網開一麵”??
卻無人敢置喙聖子。
聖子是用這樣的手段來告訴世人,欺他妻子者,必將後悔自己的選擇。
白色的聖道晶瑩剔透,倒映出他狼狽的踟躕,他一步一步被鎖鏈牽著往前走,機械的念著他沒錯……
身體的痛苦,神識海的痛苦,萬眾嘲弄的痛苦讓他的感知無比的清晰。
他走在這條聖道上,就如他幾百年來走過的那般。
那時他意氣風發,萬眾矚目,而如今囚徒鎖鏈,萬人唾棄。
今日聖子在萬眾矚目之下宣判顧莫念,為這一次公審一錘定音,謝冰大獲全勝。
更讓眾人羨慕的是,聖子這些天的舉動。
謝冰何德何能成為聖子的妻子?這天地,本就該隻有聖子和五靈根才為尊崇。
謝冰與世人一樣,亦是站在高台,看著顧莫念緩緩走在聖道。
這些天,饒是扳倒了顧莫念,她總覺得哪裡還有一些不對。
這種不對,是直覺,而非是所見。
直至今日聖子當眾宣判,顧莫念即將被關押羈押,她這才稍稍放心一些,應當是她自己想多了,顧莫念已經瘋了,怎麼可能還有餘力翻身?
不少人來看顧莫念的笑話,茫茫熙熙攘的人群中,謝冰看著顧莫念,驟然異變突生。
一直走火入魔的顧莫念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眸中黑霧緩緩臉臉去,眼神漸漸清明。
他垂眸,站定。
聖潔聖道之上,他垂首看著自己狼狽的麵容,是清冷到極致,亦是殘酷到極致的聲音:
“我想明白了。”
他怪笑起來。
……
有人發現了顧莫念的不對。
“怎麼回事?顧主座怎麼了?”
“還顧主座呢?顧莫念!”
顧莫念這個名字,以後再非正道之光,而是令人複雜難明的恥辱。
“顧莫念走火入魔,這突然清醒,想明白了什麼?”
“定然是太虛派的絕密之事!”
顧莫念輕聲說:“我想明白了,我總算是想明白了。”
聖子九霄緩緩道:“你如今清醒一陣,又有何用處?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日後在深淵之底,自有你懺悔折磨的時刻。”
顧莫念站定原地,任鎖鏈拉扯痛苦折磨,亦是不動分毫。
司徒同光的臉色變了,怎麼可能呢?顧莫念不是修為儘數沒了,怎麼還能不動?
顧莫念的話語響徹整個聖廟之巔,清冷高潔:“爾等真是可笑,你們知道,你們扳倒了我,才是落入到最為可怕的境地中嗎?”
“是你們,一手將正道、將聖廟,陷入到可怕的危險中。”
謝冰瞳孔一縮!!
糟了!!
殷倦之的身份!!
扳倒了顧莫念,殷倦之便是太虛派主座,才是正道之首。
顧莫念何時明白的?
這一幕與前世完全不一樣!
她慌亂的看向殷倦之,殷倦之便在她不遠處。
他死死的盯著顧莫念,那雙桃花眼裡第一次出現了慎重。
——這裡,是聖廟之巔!
……
顧主座到底要說什麼?
什麼秘聞,能夠動搖正道?
顧莫念抬起被鎖鏈鎖住的雙手,緩緩撥開他淩亂的長發。
那雙眼睛是回光返照的清明。
他的目光看向殷倦之。
他倒台的每一步,都有一個人的影子。
是殷倦之,或者說,是“他”。
九霄白發飛舞,空寂的臉上毫無波動,他緩緩抬起右手,食指微勾示意。
自上而下的聖令傳達而下。
層層疊疊的守衛嚴陣以待,四長老負責駐守事宜,此刻掌中白色曼珠沙華令已然開啟,聖廟之巔的守衛大陣霍然打開。
這是對敵狀態。
聖子在臨,聖廟之巔是天意最盛之地,這世間,無人能逃。
顧莫念的臉上,是詭異的笑容。
眾目睽睽之下,他將目光,落在了殷倦之臉上。
他的好徒弟,殷倦之。
……
“直至……我才知道,聽雪師姐知道我要做什麼。”
顧莫念沒有看謝冰,他略過謝冰之事不提,“從一開始,我便落入到了師姐的算計中,她早就算好了自己的死,她將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又怎麼會不知道卑鄙的我會殺她呢?”
“所以那一劍,是她甘願將脖頸留給我的。”
“她必須讓她死的理所當然。”
南宮聽雪,不能死的很隨意,她死的很轟轟烈烈。
她用自己的死保全了女兒的秘密,顧莫念想到謝冰,眼中黑霧又要彌漫,他死死扯爛自己的嘴唇,鮮血嘩啦啦流淌,他已經痛到沒有痛覺。
從一開始,南宮聽雪便在算計他,算計聖子,算計聖廟,算計天道……這等聰明絕倫的女子,還算計了什麼?
一個人,出現在他的回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