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憶才不會上他的當, 他好像很了解黑豹一樣,但並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記憶斷斷續續,花豹先生的記憶和他的記憶重疊, 他接收了花豹先生的記憶。
他甚至能感知到花豹先生的情緒, 然而讓白憶覺得不可思議的並不是這記憶越來越多, 而是花豹先生留下的遺憾。
他以為黑豹離開自己是和花豹先生走了,他們早已確認了情侶關係, 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 該做的不該做的應該早就做過了。
可是記憶裡的黑豹卻並未和花豹先生將關係更進一步, 他們始終保持著相對安全的距離。
黑豹好像並不想和花豹先生維持那樣的關係, 所以他們之間淡如水。
那既然如此,黑豹為何不來找他?為什麼還要陪伴花豹先生大半年?他壓根從來沒想過和花豹先生發展關係,那為什麼要為花豹先生拋棄自己?
白憶看見他親手在河床上挖了個坑, 將花豹先生埋了進去, 爪子上全是血。
所以花豹先生真的去世了,還是黑豹親手埋的。
白憶現在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他和花豹先生的記憶重疊地越來越多。
他從小在動物園長大的記憶,以及花豹先生在野外艱難求生的記憶, 一股腦地全部湧了上來,讓白憶一時間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誰才是真的他?
花豹先生,還是金錢豹?
他不知道, 他感覺像是在做夢, 渾渾噩噩的, 他的疑惑得不到解答, 情緒也越來越煩躁。
他有時候像自己,有時候不像自己。
他變得佛係且淡然,即使對黑豹, 好像也沒那麼大的期待了,甚至還在想,順其自然地發展 ,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算了。
他以前可不是這樣想的,以前他覺得花豹先生不在了,那他肯定和黑豹要在一起啊,他那麼喜歡黑豹。
可是現在,他卻覺得和黑豹在不在一起都行,看緣分?
白憶:“這還是我嗎?我的喜歡這麼佛係的嗎?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當然沒有人知道他的這種想法,甚至連黑豹都不知道他會有花豹先生的記憶。
白憶茫然又無措,就更不想見黑豹。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黑豹和他在一起了,有了花豹先生的記憶,他發現黑豹其實沒那麼喜歡他,不然也不會那麼長的時間裡,和花豹先生什麼都沒發生。
他覺得黑豹不再是以前的黑豹。
黑豹並不知道他哥的兩個靈魂正在慢慢地融合,他隻是疑惑,他哥為什麼還沒回來。
明明花豹先生都去世那麼久了,怎麼他哥一點恢複記憶的動向都沒有?
還是早就恢複記憶了,隻是不願意來找他?
這樣一想的話,就格外地紮心。
白憶處於一種自我分裂的狀態下,最近精神格外地恍惚,有時候一睜眼看到眼前是大草原,他甚至有一種他還在當獅子的錯覺。
要緩和好久才能緩過勁來。
看到這樣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他總是會想起一頭雄獅。
他好像叫詹森,具體為什麼,他好像不大記得起來。
但是他的身影在記憶裡總是忽閃忽現。
他覺得自己和這個大草原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他的這些記憶也都跟這些有關。
他的疑惑隻會更重,而得不到緩解。
安菲雅和獵豹帶著小獵豹回來,安菲雅一直朝著小獵豹叨叨,看得出來是在訓他。
白憶躺在女兒身邊,看著這一切,卻好似自己身處夢中。
他害怕一清醒,現在的種種經曆都不過是他做了一場夢。
如果真的是夢……卻又那麼真實。
安菲雅的責備與寵愛,女兒的乖巧和可愛,還有小獵豹的乖順和膽怯,都那麼真實地存在著。
這該是他生活的世界,為什麼會有這麼不真實的感覺?
白憶覺得做夢似的,虛幻感越來越嚴重,他大概是有病了。
直到捕獵受了傷,才將他拉回了現實,疼痛讓他知道,這不是夢。
他跑地太快,差點把前肢骨折了,一個跟頭直接翻在了一個水坑裡。
疼痛讓他緩了很久,但也把他的理智找回來了。
這是現實,不是夢,他會疼,甚至會死。
所以黑豹先生的記憶是什麼情況,他也不想知道。
他隻知道,他現在要努力活著。
至於黑豹,他拒絕了自己,還對自己發脾氣,那在白憶看來,黑豹已經沒必要再聯係了。
他現在甚至有些分不清哪個記憶下的自己才是真實的,他將自己代入了花豹先生。
所以當黑豹尾隨他而來的時候,發現平時可愛喜歡跟他黏膩在一起的金錢豹,變得有些難以捉摸。
他的態度特彆淡然,看到他,也隻是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他隱隱在那眼神裡看出花豹先生去世之前的影子了,但還不敢確定。
他受傷了,剛才跑地太猛,直接傷到了前肢吧。
黑豹走過去,站在他麵前,低頭看著他。
白憶甚至都不想看他,雙重記憶的折磨下,讓他現在把自己代入了花豹先生。
他真切地記得,黑豹拒絕了他無數次的示好和求愛,甚至都不看他一眼。
他連死都不想讓他看到。
見金錢豹沒有什麼情緒波動,黑豹也在他旁邊趴了下來,他看起來很疲憊,試圖給他舔舐毛發。
白憶拒絕了,他躲開黑豹的示好,態度淡漠。
白憶:“何必呢,既然拒絕了,就彆做這麼多多餘的事情,我也不是非要和你在一起,我還要撫養四隻崽子,沒時間跟你悲秋傷春。”
黑豹見他排斥自己親近,也不輕舉妄動,就趴在那陪著他。
他哥休息了一會兒之後,起身,一瘸一拐地竟然朝著獅群領地外麵走去,黑豹以為他要乾什麼,結果他走向了自己和小花豹居住的地方。
黑豹看著他的身影,總覺得他變了。
不管是不是他的錯覺,他都要跟上一探究竟。
金錢豹確實沒回家,他去了自己的領地,黑豹跟著他回去時,金錢豹開始在四周呼喚。
他好像在召喚什麼?
黑豹不能理解。
聽到豹吼聲的小花豹躲在樹上看著,見黑豹回來了,他才跳下了樹。
可是金錢豹看到他之後,走到他身邊,舔舐了一下他的腦闊。
小花豹:“?”
他怎麼會舔舐我?他以前可從不看我的。
這個叔叔不是黑豹叔叔的朋友嗎?
小花豹不能理解金錢豹的行為,但是金錢豹看到他安全之後,開始去四處找尋了。
他在周圍十裡地的範圍內,開始搜尋其他三隻幼崽的身影。
黑豹一直遠遠地跟著也不敢靠近,直到他找到了最小的女兒,追著女兒跑的時候,黑豹才隱隱察覺到什麼。
黑豹:“他在找那三隻崽子嗎?為什麼會這樣?他和那三隻崽子熟悉嗎?應該可以說是毫無關係吧?”
黑豹充滿了疑惑,直到看著他哥追上那小女兒,疼愛地將她舔舐了幾下之後,黑豹才覺得心跳加速了。
他的這行為,好像花豹先生啊……
他哥的記憶是不是回來了?
黑豹緊張地這樣想,如果不是因為花豹先生的記憶回來了,那他為什麼會在大範圍地尋找那離開的幾隻崽子?
黑豹起初沒敢確定,直到他在方圓十裡的範圍內準確無誤地找到離開的崽子後,黑豹才濕了眼眶。
黑豹:“他真的回來了,他一回來就找崽子,說明四隻崽子在他心裡比較重要吧。”
那三隻崽子被他帶回來了,說來也神奇啊,四隻小花豹隻認他們的花豹爸爸,可現在被一隻金錢豹帶著,他們竟然特彆聽話。
他們再次回到了黑豹的領地,一家豹又聚在了一起。
他哥的凝聚能力總是這麼強,不管什麼時候,他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將大家的心擰成一股繩。
看著他們一家躺在深草裡,幸福安穩的樣子,黑豹覺得這樣也行了吧。
最起碼,他知道,他哥回來了,至於為什麼會對他這樣淡漠,他大概是想起了花豹先生之前不好的經曆吧?
不然也不會表現地如此忽視他。
黑豹以為他哥的記憶回來了,所以才做這麼反常的事情,直到一覺睡醒,發現他哥又不見了。
黑豹:“……”
他在領地找了半天沒找到,而四隻崽子都還在,說明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假象,也不是他的幻覺,是真的。
可是他哥呢?
而他哥金錢豹白憶,迷迷糊糊睡醒發現自己在花豹群裡,恍惚了一瞬之後起身就走了,他得回去獅群領地,不然安菲雅他們會擔心。
很奇怪,他之前做了什麼完全不記得。
就這樣,在雙重記憶的驅使下,白憶的行為開始反複橫跳,他一豹扮演著兩個角色,金錢豹和花豹先生。
當然這種差彆也隻有黑豹能看出來,彆人雖然疑惑但不會在意。
就連研究人員都覺得這沒什麼,甚至覺得金錢豹隻是和獅群生存在一起時間了,所以習慣了群居生活,他開始四處找同盟。
其實不是的,他是在找自己的崽子。
他的記憶讓他不得不把這些崽子聚在一起。
當然,這樣的行為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被打斷,因為白憶受傷,傷口感染,生了一場大病。
研究人員不得不把他單獨看守,把他從獅群分離出來,請了最好的野生動物學家獸醫給他看了病,才知道孩子是受傷了沒來得及時處理,感染了。
要是發現地遲一些,孩子的命估計都危險了。
白憶發起了高燒,連續昏睡了兩天三夜,守在他身邊的工作人員比什麼都緊張。
直到他再次醒來他都是恍惚的,身體感覺笨重地很,頭也疼,昏昏沉沉。
但是他什麼都想起來了。
關於自己的,關於黑豹的。
還有關於花豹先生的……
這些記憶都曆曆在目,好像發生在昨天。
他和花豹先生的記憶重合了,之前他總是在兩個狀態下自由切換,成了金錢豹就想不起花豹先生,成了花豹先生就想不起金錢豹。
現在才知道,原來兩個都是他自己。
他在兩個角色之間反複橫跳。
他這一世竟然分離出來了兩個角色,還有什麼比這更驚悚的?
他病懨懨地躺在籠子裡,外麵的研究人員給他送餐來了,他無意間瞥到了躲在不遠處的黑豹。
白憶瞬間精神,有些驚訝地望向躲在深草裡的黑豹。
他好像明白什麼了!
為什麼詹森會有霸總鵝和小企鵝的行為,小企鵝不是在模仿霸總鵝,而是霸總鵝就是小企鵝!
白憶想到這個,心突然就如同擂鼓,更像是被什麼揪住了似的。
很疼,卻又很通透。
也就是說,那一世有兩個詹森,而他不知道,所以才忽略了霸總鵝?讓他在南極艱難地等了一個夏季都沒等到他的影子。
白憶的眼眶有點酸澀。
而黑豹就是詹森,因為他知道花豹先生和他都是自己,所以在花豹先生離去的時候,選擇跟著他,因為黑豹知道花豹先生活不了多久了是嗎?
花豹先生去世了,他才回來找自己,以為自己會恢複記憶對嗎?
因為知道他們兩個會成為一個,所以他選擇拒絕花豹先生 ,而回到自己身邊嗎?
原來不知不覺中,詹森竟然為他做了那麼多,他卻還在和他慪氣。
明明受委屈是詹森,他卻不理詹森,他得多傷心?
這樣一對比,那一世在南極,詹森等不到自己,得多絕望才會在殘酷的冬季選擇跟著帝企鵝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