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浮光感覺到自己拉住的那隻手逐漸變熱。
就像在告訴她,沈驚瀾被她的信香挑撥得多麼燥熱不已。
這讓小王妃忽然就能忍受藥桶裡的熱水了,葉漁歌添的柴恰到好處,此刻已經燃燒完畢,隻有乾柴餘燼的熱度在維持桶中餘溫,她便將下巴抵在探出水麵的胳膊上,歪著腦袋去看眼前的禦姐美人:
“想……讓王爺也熱一熱。”
病患仗著虛弱這張能為所欲為的通行證,肆無忌憚地用信香揉遍岐王的肌膚,好像將她當作了少時手工課上的橡皮泥,搓圓滾揉,就能按出獨屬於她的味道——
不知什麼時候。
帳篷裡四角已生春意,飽滿的楔形綠葉從枝頭抽芽生長,頂端再孕出圓圓的花苞,不一會兒就長出了朵朵鮮豔的山茶花,像是經過精心剪裁和暈染,層疊依次綻開,美得矜貴又豔麗。
就像沈驚瀾本人。
明明被冷雪觸碰到了很敏感的肌膚,但沈驚瀾卻克製到了極致,那些茶花紛紛低著花盤,並不主動觸碰葉浮光,仿佛害怕金風玉露相逢,令她的病症加重,隻由著那絮絮霜雪隨心所欲地拍打在花瓣、花蕊上。
將豔麗的茶花澆得在枝頭胡亂搖晃。
她卻神色淡然,近乎無動於衷。
葉浮光陡然很輕地吸了口涼氣,十分無辜地出聲提醒,“王爺,輕一些。”
她晃了晃被沈驚瀾捏住的手,怯怯地提醒道,“你捏疼我了。”
小王妃的目光落在兩人手掌交疊的地方,感覺沈驚瀾的力道都要在自己的手背上留下幾道紅白的指痕。
沈驚瀾陡然回過神來——
指尖如觸電,陡然鬆開。
卻又被葉浮光反手給握住,將她拉了回來,“彆走嘛,我拉著你,這樣就不疼了。”
她語氣柔軟,好似為了沈驚瀾才這樣委曲求全、善於忍耐,倘使不看這室內大雪壓茶花的景象,誰都會以為是沈驚瀾將她欺負到極致、她卻還這樣寬容大度地求和依賴。
岐王舌尖抵了抵槽牙,嘴裡都還是方才被她信香擠入的冷感,莫名令她有些唇舌發麻,但她壓下這股感受,看似好脾氣地詢問:
“隻是拉著就夠了?”
葉浮光遲疑了幾息,想從這位此刻不知被她氣息凍的、還是氣勢使然變成冷美人的岐王神態間尋些端倪,可惜對方不動聲色。
她便試著膨脹賊膽:“……那,親親?”
小王妃瞥見牆角用來計時的線香已經燃到了儘頭,香灰落了滿地,這意味著她可以從藥浴桶中站起來了,也不知是否她的錯覺,先前從水中被救起時那股不可抑製的咳嗽衝動已經消失,胸口針紮似的疼痛感也變鈍了很多。
那根針跑到哪了,這是葉神醫需要操心的問題。
而她這個可憐的病號,當然是要在手術前從家屬那裡得到足夠的慰藉克服恐懼啦!
……
葉浮光從水中站起來。
有一刹那,
沈驚瀾已經看清楚了那瑩白剔透肌膚上濺落下來的褐色水珠,
鼻間嗅到的濃鬱藥香味幾乎將麵前這人給浸透了,可浴水而出的身軀卻潔白如藕,猶如出淤泥不染,讓她條件反射地想伸手去觸碰——
然後在下一刻。
氤氳的水霧又將她的眼瞳重新模糊。
沈驚瀾抬手的動作一頓,而她的王妃已經前傾過來,扶著浴桶的邊緣,在她的唇角很輕地落了一個吻,被那柔軟和熟悉的茶花香所惑,沒忍住又輕咬了她一下,猶如從枝頭擷下一支茶花。
岐王眼睫微動,喉嚨滾動一下、又一下。
她終還是將心中那頭叫囂的、凶狠的欲獸按回了鎖鏈禁錮的荊棘牢籠裡,不願將已經吃夠了苦頭的小王妃嚇到。
在這樣近的距離,足夠葉浮光看見她因為忍耐而繃緊的肌膚。
……好可愛。
比起蘇挽秋那種隨心所欲、肆無忌憚傷害彆人的類型,她果然還是喜歡沈驚瀾這般雖有力量、卻總是克製的樣子,讓她情不自禁地將目光落在這人身上,並且喜歡看到她忍耐的模樣,也喜歡她在對敵時光芒萬丈的模樣。
作者是怎麼忍心將這樣的角色寫死的?
是不是她本人沒領略過沈驚瀾風華絕代的魅力?
葉浮光不由自主地,將心中所想喃喃道出。
沈驚瀾鳳眸微動,在她的吻輾轉到唇角的時候,陡然道:“你說什麼?”
“……好喜歡。”她的王妃再度開口,將藏不住、多到要溢出來的情感訴諸於口,也將這份甜甜的情感烙在她的唇角。
葉浮光這次也聽清楚了自己的話。
她頓了頓,又將話中的主賓都給添上了,狡猾地笑道:“王爺,你好喜歡我哦。”
沈驚瀾:“……?”
她條件反射地眯了眯眼睛,好像這樣就能幫助她將這隻突然從小狗進化成小狐狸的小動物看清楚,甚至還伸出手去,想要把這隻調皮的小家夥後頸給捏住。
不過屏風外已經傳來葉漁歌的聲音:“時間到了。”
-
沈驚瀾被趕出了帳外。
但她卻沒有走得太遠,就站在守衛的旁邊,滿腦子都是小王妃那句“好喜歡”,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這身薄甲其實也有一麵護心鏡,能夠防止在近身戰的時候主將受到致命傷,她明明盔甲沒有任何的傷痕,但卻好像已經被擊中了心口——
所以在聽見那句話之後的每一聲心跳,都是異樣的。
心房裡好像有什麼柔軟的、留不住的情緒不斷地漫溢出來。
她不自覺地彎了彎唇,明明小王妃後來狡猾地將話語換成了“你好喜歡我哦”,但沈驚瀾卻知道,這是葉浮光很喜歡她的意思,隻不過方才沒有機會讓小孩改口。
她確實喜歡葉浮光,畢竟小王妃從入贅岐王府的那一刻,就是她的人,她喜歡自己的人,這有什麼不對?
但葉浮光也很喜歡她。
這個事實令她感到欣喜。
“王爺……?”
旁邊守門的目不斜視半晌,還是沒忍住她一直停在視線範圍內的威懾,有些不安地出聲喚了一句。
沈驚瀾已經能大致看清人的輪廓了,聞言扭頭往他方向覷了眼,雖然看不清他的樣子,卻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很不安,於是對他擺了擺手,“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