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響表情微僵。
他遠在神歧山,對妖界情形確實不清楚,得到玉簡時,周玄瀾已是九妖王,問起如何收服八荒,周玄瀾說是有人主動找他打架,想爭地盤,他打敗對方,一直一直贏,日積月累,整個八荒都成為他的了。
思忖片刻,沈流響道:“新王登基,哪有手不染血的。”
帝雲宇:“你說不錯,各妖王都是如此起家,這些本就無可厚非,但他為何偏要瞞你。”
沈流響垂眸,抿唇不言。
帝雲宇看著他:“顯然他不想讓你察覺到,他有所改變。但你必須意識到,分彆時他是你徒弟,再相見時他是九妖王。若你還把他當作以前那個人,會在他身上吃大虧的。”
沈流響拉聳著腦袋,過了會兒,舉手做投降狀。
他懨懨道:“好吧,我保證會小心提防的。”
帝雲宇這才將目光移向另外兩處:“除八荒外,就是大妖王和七妖王的領地,你們落腳點在麒麟城外,從七妖王身上開始查,找到卷軸。”
沈流響知道七妖王名頭,真身火麒麟,近兩年風頭正勝。
帝雲宇又交代了幾句,起身離開,走到一半,回頭撂下了句,“繼續鬥帝主,不打擾你們了。”
在場另三人立即將紙牌揉成一團廢紙,以表決心。
不敢鬥!不敢鬥了!
沈流響望向帝雲宇離開的身影,忽然驚醒,走到窗台邊,抱起裝著沈卜卜的瓷盆追了上去。
他此行不方便帶沈卜卜,得找人照顧他。
若能求得帝雲宇,再好不過了,他修為高深,沈卜卜離他近些,都會受益無窮。
帝雲宇垂眸看盆裡人參,而後眼皮一撩,盯著敢攔在他麵前的青年。
“日出帶他曬太陽,日落帶他回寢宮,隔幾個時辰就要翻土澆水,你覺得我有這閒暇時間?”
沈流響眨了眨鳳眸,烏睫顫動,朗聲道:“隻有帝父不想做的,沒有帝父做不到的。”
帝雲宇眉梢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接過玉白瓷盆,“把卷軸給我帶回來,不然這就是人質。”
沈流響:“?!”
他抬手就要搶回來,帝雲宇手腕一轉,輕而易舉躲了,帶著沈卜卜從容離去。
沈流響:“……”
***
恢弘大殿內,傳送陣在周邊靈石照耀下,散著淡淡光芒。
一群人神色嚴肅,立在法陣兩側。
“兩位少君,到時辰了,請入傳送陣。”
徐星憐拉著沈流響衣袖,眼眶微紅,沈流響見狀,摸了摸她的腦袋,出聲安慰幾句,隨後又望向一旁。
帝雲宇臉上淡然,淺色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發現他的視線,略微點了下頭。
“星憐不許哭,我以前離宮你怎麼不這樣。”
徐星辰不樂意了,拽住沈流響朝傳送陣走去,“還說我磨蹭,我瞧你才是最磨蹭的那個。”
但走到一半,沈流響從他手中掙脫,又折了回去。
“你乾嗎?”
徐星辰叫嚷,視線跟著他走,下一瞬,睜圓了眼睛。
不止是他,大殿其餘人的眼睛也瞪大如銅鈴,驚得齊齊噤了聲。
青年鳳眸似乎微濕了,回身抱住帝雲宇,臉埋在他衣襟,嗓音微啞道:“承蒙帝父厚愛,七年關照,感激不儘。”
他開始泡藥池的那段時間,嘗了疼,說什麼都不進去,帝雲宇將他扔進池水,他便拚了命爬出來,後麵帝雲宇就用手摁住他腦袋,讓他整個人浸沒在藥池裡。
沈流響當時無力反抗,氣極,一邊告饒說自己不解妖毒了,一邊罵帝雲宇把他丟在修真界不管不問這麼久,如今裝什麼好人。
在藥池裡疼到極致,就抓住帝雲宇的手咬,充滿報複性的,不嘗到血腥味兒不肯罷休。
這期間,無論是被罵還是被咬,帝雲宇都隻皺了皺眉頭,任由他,手中沒有其他動作,日複一日,直到沈流響適應了藥池的疼痛,兩人關係才逐漸緩和。
沈流響如今回想起來,這感天動地的父愛,換個人如此對帝雲宇,估計墳頭草早就幾丈高了。
他微眯起眼,心道有爹真好,即使是便宜爹。
帝雲宇突然被抱住,身體不由僵了僵,他甚少與人有這般親昵動作,呆了呆,隨即有些手腳無措。
他環顧了圈,看到殿內眾人麵色驚恐,仿佛發生了天崩地裂的事。
幾許,帝雲宇垂眸看了看懷裡的沈流響,學著他先前安撫徐星憐的動作,手掌搭在青年頭上,輕拍了拍。
“彆撒嬌,我不吃這套,人質還是人質。”
沈流響埋在他衣襟的臉頰微側了下,發頂青絲隨之在他掌心輕蹭了蹭,很是柔軟。
帝雲宇沉默一瞬,又道:“實在完成不了就回來,沒什麼大不了的。”
沈流響正欲點頭,背後被人猛地一拽,耳邊傳來徐星辰怒不可遏,快要氣瘋了的聲音。
“你竟然抱帝父!鬆開!快鬆開!我小時候都沒抱過!你還這麼大人了!羞人羞人!鬆開!你快給我鬆開啊!!!”
徐星辰雙眼通紅,嫉妒得發狂,將沈流響從帝雲宇懷裡一把拽出來後,拉著他頭也不回地奔入傳送陣。
“你可太令人討厭了!”
伴著徐星辰氣急敗壞的聲音,兩人進入傳送陣,光芒一閃,消失在大殿中。
殿內其餘人還沒緩過神,驚魂未定,想看又不敢看地朝帝君身上偷瞄了眼。
帝雲宇神色如常,正欲負手離去,臉色微微一變。
他抬起手,看著纏繞在手腕上的細繩,發現其上拴著的玉簡已經不翼而飛了。
默了一瞬,帝雲宇失笑,俊容頗為無奈,隨後繡著火鳳的寬大袖袍一甩,離開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