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之前在江慧琴記憶裡的經驗,江楓知道李明一一定就在他身邊。
難道躲在垃圾堆裡?
避仇家?
不至於吧。
“明一,你看,你看這是什麼!”垃圾山的另一邊,傳來一聲沙啞的女聲。
李明一和江慧琴藏在垃圾山的另一邊,李明一躺在草堆上,渾身臟亂不堪,頭發上臉上滿身汙泥,身上蓋著一床破棉被,渾濁的眼睛無神地看著稻草發呆。
江慧琴看起來比李明一稍微好一點,身上裹了一層又一層破單衣,頭發散著,臟得結了塊。兩人隻有一床棉被,江慧琴在身上裹了稻草,蜷縮著,滿是凍瘡的手艱難地劃一根潮濕到基本不能用的火柴。
這是中年版的江慧琴和李明一,看起來卻像是兩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江楓簡直不敢相信那雙生滿凍瘡,裂口,滲血還流膿,劃一根火柴都費勁的粗糙無比的手會是江慧琴的。
江慧琴費力地劃了幾分鐘,終於讓火柴燃著了,小心的護住火柴,從垃圾堆裡熟練地抽出幾根木頭,在地上扒拉出一片空地,地上就多出一個火堆。
“今天是你的生辰,我給你做點好吃的。”江慧琴小心地把李明一拉到火堆邊,從稻草堆裡摸出一個乾淨的陶鍋,“那群家夥上午來翻過了,肯定嫌臭沒翻這裡,現在外麵風這麼大他是不會來了。隔壁的吳瞎子說過兩天會下大學,我趁下雪去把我們的糧食領了,馬上過年了,咱們也能分點葷腥。”
“吳瞎子怎麼樣了?”李明一有氣無力地問道。
“快不行了,他腿爛了生瘡了,沒幾天可活了。”江慧琴又在垃圾山裡一通翻找,居然摸出了一塊銀耳和幾個鳥蛋,“我給你做頓好的,你的腿快點好起來。你可彆像吳瞎子一樣,他老婆孩子都死了,他早就不想活了,我們還有君明,西北那地方,也不知怎麼樣。”
“你哪兒來的銀耳。”李明一咳了兩聲,沒有正麵應江慧琴的話。
“用金鐲子換的。”
李明一沉默了。
“彆這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現在銀耳這麼精貴,用金鐲子換值了。要是你的腿能好,彆說是金鐲子,用我藏井裡那兩根小黃魚換都值。”江慧琴摸摸索索,居然真的從那堆垃圾裡摸出了不少好東西。
“你藏東西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厲害。”李明一臉上總算有了點生氣。
“那是。”江慧琴一臉得意,“那群家夥還想找到我藏的東西?做夢,抗戰的時候土匪都找不到,把地都掀了都沒挖出來我埋的大洋,就他們,哼。”
死氣沉沉的窩棚內多了一絲生機。
因為火堆的原因,棚子裡的溫度上升,李明一勉強挪動了一下,想看清江慧琴都拿了些什麼出來,隻可惜眼鏡早在很久之前就被踩碎了,他又長期營養不良,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根本看不清。
“做什麼呢?”
“秘密。”
可能是心情好的原因,江慧琴還哼起了小曲。
李明一失笑,看著火光,卻突然覺得,有快過年的感覺了。
這是他在長子死後,第一次有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