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米粥的那口鍋已經空了,糊糊還剩了一些,李嬸和她女兒正在啃著玉米麵窩窩頭吃糊糊,玉米麵的顏色很雜,一看就知道是連著玉米棒子一並碾碎磨成麵的粗麵,不光不好吃還割嗓子。不過比起糊糊和米粥而言要好太多了,至少窩窩頭填肚子。
她們邊上的筐裡放著四個略有些發黃的白麵饅頭,看樣子王管事的人比江衛國要先來。見江衛國來了,李嬸給他搬來一個凳子,遞給他一個碗:“小江來啦,吃飯吧!”
李嬸的女兒手上拿著窩窩頭,滿臉渴望地盯著筐裡的白麵饅頭。
江衛國在南下之前過的都是好日子,即使風餐露宿了大半年,在船上的十幾天又是天天混個水飽,現在看見這麼多食物也是餓得厲害,甚至連胃都在燒,他還是從筐裡拿出一個饅頭遞給李嬸女兒,說道:“給你。”
李嬸女兒興喜若狂地結果饅頭。
李嬸啪地一下狠狠打了她的手一下,罵道:“就你饞,餓著你了,還不快給哥哥道謝。”
“謝謝小江哥哥。”李嬸女兒小聲道。
“小江,真是謝謝你了,我女兒攙,沒怎麼吃過饅頭,來來來,這兩個窩窩頭給你,我去給你裝碗糊糊。”說著,李嬸就拿起碗去幫江衛國裝糊糊。
江衛國抓起筐裡的一個饅頭,張口就咬掉了大半個,3個本來就不大的饅頭,三下五除二就被他囫圇吞棗地給咽下去了。
見江衛國吃的這麼急,李嬸連忙把糊糊遞給他讓他喝一口:“慢點,彆噎著,我哪兒還有米湯我去給你端一碗。”
李嬸端來的米湯可比艙底每天發的濃稠多了,江衛國三個饅頭,一碗糊糊和一碗米湯下肚才覺得自己肚子裡有點東西,這種溫暖而又安全的感覺江衛國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李嬸的女兒小心地把饅頭撕開,把大的那邊遞給李嬸,李嬸咬了一小口,又把饅頭遞還給她。
江衛國開始一言不發地啃窩窩頭。
李嬸看他這吃飯的樣子,小心地問道:“小江,你之前是住在艙底的吧?”
江衛國點點頭。
“你是哪兒人?應該是北方來的吧?我聽說北方鬨災了,大家都在往南逃,之前那個廚子就是北方的,昨天晚上查出來生瘟病了,沒得治丟下去了。”李嬸顯然和大多數相同年紀的大媽一樣,是個管不住嘴的。
“我是北平的。”江衛國道。
“北平城,好地方呀!”李嬸感歎道,“我都沒去過北平,這麼多年我在船上給東家當廚娘,一年都下不了幾次船。對了,小江,我看你長得挺壯的你家應該就是乾廚子的吧?”
江衛國很識趣地沒有問李嬸他男人呢,這年頭平頭百姓死的方法是在是太多了,李嬸能在船上帶著女兒乾廚娘想必是男人早死了。
“我爸就是廚子。”江衛國答道,又去舀了一碗糊糊。
“你要去魔都?”李嬸問道,這船上的人大多都是要去魔都的。
江衛國點點頭。
“你可彆去魔都,反正之前那個廚子死了,王管事多給了你一個饅頭肯定是看重你,你去求求他沒準他就讓你留下來了。”李嬸見江衛國不解地看著她,解釋道,“去魔都你得有錢才行,魔都物價貴,我聽人說一點點大的小房間租金就要一個大洋,而且那裡不好找工作,到處都是租界我們惹不起的。你年紀小,就算你壯碼頭抗包的也不會要你,還不如留在船上,有吃有住,一個月還有6角錢,沒準王管事還能頓頓給你白麵饅頭吃。”
很顯然,在李嬸眼裡頓頓白麵饅頭就是極好的生活了。
江衛國搖搖頭:“我爹把我送上船前說了,要我去魔都混出個人樣,回北平把我們家的祖產買回來。”
李嬸能看出來江衛國原先家裡肯定是有錢的,隻是憐惜地看著他。
北平都淪陷了,地都不是我們的了,哪兒還有什麼把祖產買回來一說。
儘管如此,李嬸還是勸他:“你留下來真的挺好的,王管事雖然是家生子,有點貪財,但對我們這些外來的也不差,至少不會克扣我們吃食,平時也不會打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