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熱情地邀請韓貴山留下來吃晚飯和留宿,韓貴山順勢應了下來,兩人絕口不提蛇皮袋裡的貨物的事。
村民們圍觀了,熱鬨也看夠了,見貨郎已經被大隊長留了下來,便都散了。去田裡的去田裡,回家乾家務的乾家務,玩泥巴的接著玩泥巴,韓貴山則被大隊長拉去他家喝酒了。
說是喝酒,一人就淺淺的一小杯,目測半口就能喝完,桌上有一碟少的肉眼可數的花生米。大隊長讓媳婦和兒媳婦是廚房燒幾個好菜,自己拉著韓貴山進屋扯皮。
“韓貨郎是哪裡人呐?”大隊長吃了一個花生米,美得眯起了眼。
“我是深城人。”韓貴山道。
大隊長一震,正襟危坐:“深城來我們這小破地方,不容易,不容易啊。韓貨郎,你這,帶了點什麼?”
“就是一些小玩意,沒什麼精貴的東西。”韓貴山道,“大隊長,我剛剛好像沒在村裡看見供銷社。我從省城過來,省城裡有百貨大樓,y縣裡也有供銷社,你們這……”
“韓貨郎你是從深城這種大城市來的,哪兒到過我們這種小破地方,我們這全身山路,人都難走,更彆說車了,每年交糧都是靠人背出去的,田也都是梯田,哎,說了你也不明白。我們這附近的七八個村子,都沒有供銷社,最近的供銷社要走一天的路,都是每年派幾個青壯找幾個時間去把要買的東西一次性全買了,那邊的供銷社還老是沒貨,哎……”大隊長一說到路就愁眉不展,“我們這,深山裡,餓不死,也沒錢,除了荒年彆的地方的女孩子都不願意嫁過來,都是幾個臨著的村子換著結親,我那小兒子,哎……”
“對了,韓貨郎,你是怎麼過來的,從x縣嗎?”
“我是從y縣走過來的。”韓貴山道。
“y縣?不得了,韓貨郎你不得走個兩三天,真是幸苦了,你要是去安和大隊還得在走上大半天呢,那路才難走呢,不如,你看……韓貨郎,你這貨都是?”大隊長圖窮見匕。
話都聊到這份上了,韓貴山也不藏著掖著了,把蛇皮袋打開,裡麵的東西給大隊長看。
大隊長看得眼睛都直了,覺得自己手臟不敢碰,隻得不住地感歎:“哎呦,這毛巾,這麼軟啊,這牙刷,深城來的,至少能用十幾年吧,這毛看上去就很軟。哎呦,這衣服,這是那什麼,什麼……”
“海魂衫。”韓貴山道。
“對對對,海魂衫!大城市的人才穿的!”大隊長看得直稀奇,“這杯子,哎呦,還有褲子,這褲子,這是……”
“喇叭褲。”
“肯定是大城市流行的吧?”大隊長對韓貴山道貨物簡直是愛不釋手。
“對,是港城明星穿的那種。”韓貴山睜著眼睛說瞎話,喇叭褲前幾年流行,現在早已經大路貨了,彆說深城,省城人民都不覺得稀罕了。
看完了貨物,大隊長更加下定決心不能放韓貴山走。
韓貴山的貨物都是供銷社買不到的,唯一能買到的還是牙刷和杯子,但韓貴山道牙刷毛比供銷社的軟,杯子也不供銷社賣的搪瓷杯時髦好看。供銷社的搪瓷杯賣的可貴了,全村也就大隊長和會計家有,平時用它喝水村民都會羨慕地看著。
越是和供銷社的東西對比,大隊長就越是覺得韓貴山的東西好,也越不敢問價格。
這麼好的東西,他能買得起嗎?
大隊長猶豫了。
“哪個,韓貨郎,這個牙刷,牙刷怎麼賣?”大隊長不敢問衣服杯子這種一看就很貴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指著牙刷。
大隊長覺得,要是和供銷社的價格一樣,他就給小兒子還有老伴各買一支,供銷社的牙刷毛太硬了,他們倆總一不小心就刷得一嘴血。
“一毛錢。”韓貴山道,他在深城買這些牙刷每支隻要5分錢不到。
省城的牙刷7分錢,y縣的牙刷8分錢,韓貴山賭比y縣更偏更遠的大麥生產隊附近的供銷社會比y縣賣得更貴。
大隊長心動了。
供銷社的牙刷要1毛2一支。
“我要2……不,我要12支!”大隊長咬咬牙,覺得給全家每個人都買一支,連2歲的孫子都算上了。
“毛巾4毛6,海魂衫19塊,喇叭褲23塊,搪瓷杯4塊7,鐵皮青蛙3塊3。”韓貴山對比著y縣供銷社的價格,開始報價。
大隊長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他每樣東西都想要,哪怕是沒聽過的鐵皮青蛙,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麼,他居然也想要。
什麼青蛙要買到3塊3他不關心,那可是從深城來的青蛙,沒準人家深城的青蛙就是要賣到3塊3!
大隊長覺得他需要和老伴商量一下,畢竟家裡管錢的一向都是老伴。
“那個,韓貨郎,你吃花生米,吃花生米,我去方便一下。”大隊長選擇尿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