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先生不輕不重的話語,就像利箭一般刺穿江恒仲,把他這些年來用來安慰自己的虛假的保護外層全都撥開,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要我說你還真是好命生了個孝順的好兒子,你乾了這麼多荒唐的混賬事兒都還願意養著你,無論做了什麼都有人在後麵替你收拾爛攤子。我言儘於此,伯和還在下麵等著呢,時候也差不多了該拆牌匾了,我們一起下去看看吧。”盧先生起身,推開了門。
“有食材嗎?”江恒仲問道。
“有,應有儘有,都在廚房那備著了。”盧先生笑得十分和善,“瞧,這不就是一個慈父了嗎?”
盧先生率先下樓沒有管後麵的江恒仲,江承德就在大廳門口處坐著,盧先生見了他連忙笑著迎上去。
“伯和讓你久等了,我也有些時日沒見你父親了,老友相見不免多聊兩句。”盧先生道,“我看他的精神頭跟前些日子比要好上不少,看來這戒煙還是有效果的。”
江承德隻能點頭稱是。
“剛才敬軒還在和我說他覺得他最近身子好了不少,想教些你還未習得的菜給你。伯和呀,浪子回頭金不換,他畢竟是你父親,前些年確實是糊塗了些,但心裡還是向著你的,待會彆和他起了衝突。”盧先生語重心長地道。
江承德朝樓上看去,江恒仲正慢慢地往下走,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
人來齊了,就該摘牌匾了。
也沒什麼鄭重的儀式,隻不過是搭個梯子讓人爬上去將在這棟樓上懸了幾十年的牌匾摘下來,運走,送到一個新的地方去。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江恒仲的心裡有什麼東西被擊碎了。
是從什麼時候起染上鴉片膏的他自己都記不清了,反正人人都抽,他抽也沒什麼稀奇的。
這幾年他也曾後悔過,但也隻是後悔,煙癮犯了便什麼都忘了。
忘記父親的亡,忘記妻子的死,忘記兒子的恨。
可現在看著牌匾從他麵前摘下來,他是真真切切的後悔了。
泰豐樓曾經是江家的榮光。
現在這個榮光不是江家的了。
他這個不肖子,親手毀了這份榮光。
他的廚藝是父親教的,江承德的廚藝是他教的,但他不是一個好父親甚至不配當父親,他隻顧自己快活卻沒管過家人死活。
所以他的家人都死了,死的隻剩下兒子,孫子和小女兒。
江恒仲哭了。
沒由來的,突然一下跪在了地上,嗚咽的哭了起來,泣涕如雨,狼狽不堪,遠遠的看竟像一個瘋子。
突然,江恒仲又站了起來,止住了哭,拉住江承德的手道“伯和,我去給你做道菜。”
這樣的反應,倒真的和瘋子無異了。
江承德看著他,沒有什麼表情,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江恒仲抓著江承德的手,手指抓得發白細得可怕,拉著他泰豐樓裡麵走去。
“外麵說的真不假,江師傅他爹可真是個瘋子。”不知是誰小聲說了一句。,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