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是熟悉的味道。
和江衛國做的酒糟饅頭涼透了之後的味道幾乎是一模一樣。
江楓相信鄭思源做的酒糟饅頭涼透了之後的味道應該也是這個樣子。
快速把嘴裡的酒糟饅頭嚼了咽下去,江楓迫不及待的問道:“三爺爺,您這饅頭是跟誰學的呀?”
江衛明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噢,小楓你應該是吃著覺得味道和你爺爺做的挺像的吧,你爺爺也會做,這饅頭是我們跟你太奶奶學的。”
“太奶奶?”江楓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個回答,想了一下,很快從記憶中翻出了他在記憶裡所看見的秦婉。
他的太奶奶,即使家境貧寒,欠下巨債,身懷六甲,卻依舊笑得很溫和,會挺著個大肚子聞聲細語的寬慰丈夫,會在飯桌上端著碗一勺一勺給二兒子喂飯,笑起來比溫婉似水的江南女子更加溫柔的女子。
“是啊,你太奶奶這酒糟饅頭做的最好吃了。”江衛明一臉懷念,“你爺爺和你講過你太奶奶和我們嗎?”
江楓搖搖頭。
“他呀,算了,我也沒什麼資格說他,我也是一個樣。原先我也不願意去提他們,因為總覺得人走了在心裡終歸是有一個遺憾,提了隻會徒增傷感。但現在年紀大了又覺得能和彆人提起也是一件好事,總不能等我們老了讓你們這些小的對家裡的事情一無所知。”
“你太奶奶叫秦婉,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你太奶奶還沒出嫁之前家裡是開點心鋪子的,因為是女孩沒學到什麼手藝,隻會做一些簡單的饅頭包子之類的東西。那時候女孩子嫁人早,男的娶妻也早,你太奶奶14歲就嫁給你太爺爺了,16歲生了你大爺爺,35歲生了你爺爺,37歲就病逝了。”
說著,江衛明歎了一口氣。
江楓隻能靜靜地聽著,一邊默默的小口吃著饅頭一邊聽江衛明說當年的往事。
“那時候一直都講究多子多福,生十幾個的都有,但是福分可能是家庭的卻不一定是母親的。你太奶奶生了7個,原本身體很健康,完全是被生孩子拖垮了身體。因為泰豐樓的生意忙,你太爺爺每天一大早就得趕去店裡,家裡的早飯一般都是由你太奶奶來做的。我們都愛吃酒糟饅頭,所以你太奶奶做的最多的也是酒糟饅頭,說起來你爺爺學會的第一道菜就是酒糟饅頭。”
“第一道菜?”江楓一臉驚奇。
“那時候你太奶奶已經走了,你爺爺生得晚,等他出生的時候你大爺爺都定親了。我們的第一道菜都是你太爺爺教的,唯獨你爺爺的第一道菜是你二爺爺教的。”
“二爺爺?”
江衛明笑笑:“看來他和我一樣還真是嘴巴嚴實,這些年什麼都不肯提。你二爺爺叫江衛今,我們這幾兄弟裡麵就數你二爺爺廚藝天賦最好。你太爺爺最喜歡的就是你二爺爺,常說他是最有資格接任泰豐樓主廚之位的人,原先我們總愛和他較勁,仿佛隻要贏了他就能贏了主廚之位。”
“二爺爺居然這麼厲害!”江楓感歎道。
“他確實厲害,紅案白案都厲害,都有天賦,學什麼都是一點就通。我和你大爺爺還在店裡跟你太爺爺打下手的時候,他就能獨當一麵獨自給客人做點心了。為了他你太爺爺還專程去其他酒樓裡拜托那些姑蘇來的白案師傅教他點心,這可是我們其他兄弟幾個都沒有的待遇。”
“隻可惜,哎。”江衛明歎了一口氣。
江楓越聽江衛明這麼說,就越覺得自己心中那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可能是真的,忍不住旁敲側擊的問道:“三爺爺,您確定你們當年逃難的時候除了你和爺爺之外的其他兄弟都…都不幸亡故了嗎?”
江衛明看得出來江楓真正想問的是什麼,忍不住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哪有那麼走運的事情,就算當年沒有死,到現在……我和你爺爺能活到現在還相遇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其餘的哪敢妄想啊。”
“那您當年是怎麼和爺爺他們走散的?”江楓問道。
“當年呐,當年我們一起離開北平城的時候北平城還沒有打仗,那時候關外已經淪陷了,不少人都聽收到了風聲往南逃。原本我們和你太姑奶奶一家約定好了在金陵彙合,那時候火車停運我們人多買不到船票,路上很混亂到處都是流民和山匪,不少城市都自己暴亂起來,走著走著就不知道自己到了何處。”
“最開始是你大奶奶的孩子走散了,你大爺爺和大奶奶出去找再也沒回來。途經一個縣城的時候你五爺爺和六爺爺得了痢疾,縣城裡的大夫都跑了我隻能連夜去隔壁縣城找大夫,結果去的路上被山匪抓了。後來在逃出來的時候再回去找你爺爺他們,他們已經不在縣城裡了,我就跟著其他人一起稀裡糊塗的往南逃,後來稀裡糊塗的參軍打了仗,又稀裡糊塗的當了逃兵。”
“那時候當逃兵被抓到是要槍斃的,和我一起逃跑的是蜀地人,他說他們那兒山多如果我們跑到蜀地去肯定不會被抓到,我就和他一起稀裡糊塗的往蜀地逃。結果我活著到了,他死在了半路上。”江衛明露出了一個苦笑,“當年都是那樣,每個人都是稀裡糊塗的活著,有的人活著活著就稀裡糊塗的死了,也有的人像我一樣稀裡糊塗的就活到勝利了。”
江楓知道江衛明是故意用了一連串的稀裡糊塗讓這些事情聽起來顯得輕鬆一些,以掩蓋那些稀裡糊塗背後堆積成山的血與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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