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菜基本上都已成型,甚至有不少可以先溫著的菜已經出鍋,各種菜的香味交雜在一起,隻要小風一吹就散的到處都是。
可偏偏這時候大家都吃不著,隻能圍聚在桌邊對著桌上的六盤冷盤麵麵相覷,在拍黃瓜和五香雞之間反複橫跳,在線長一點墊墊肚子和餓著肚子等會放開吃之間艱難抉擇。
往年江楓都是那個受煎熬的人。
今年他是製造煎熬的人。
江雋蓮中午吃了四分之一塊烤餅,對年夜飯的期望值早就拉至最高,從上桌的那一刻起眼神就沒放在桌上過,一直伸長脖子跟還養在院子裡沒宰的大鵝一樣直勾勾地盯著廚房。
江家長輩們還是和原先一樣猜一猜江楓今年都燒了什麼菜,再猜菜這方麵格外有優勢。這兩年來大家雖然都住在同一棟樓,但實際上一起吃飯的機會不多,各有各的活要乾。
唯有江建康不一樣,他每天和江楓在一起工作,和江楓隔著灶燒菜,跟江楓一起吃工作餐。他對江楓的拿手好菜了如指掌,即使聞不出來猜也能猜個大半。
“肯定有江氏參羹,我都聞到味道了。”江建設一臉篤定。
“還用聞?猜都能猜到,這菜不算。”江建黨直接否決,“我還能猜到肯定有金玉白菜呢。”
大家都是看過《知味》的人,誰還不知道這兩道菜的來曆啊。
江建國一直不說話,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我好像聞到了燉牛肉的味道。紅蘿卜燉牛肉!對,應該就是紅蘿卜燉牛肉。”
江建康也深吸一口氣,發現味道太雜根本聞不出牛肉味,也不知道大哥是怎麼聞出來的,紅蘿卜燉牛肉根本不在他的猜測範圍裡。
江建康隻能學著剛才江建國的模樣,深吸一口氣大喝:“鳳凰蛋!”
江建國使勁聞了聞,一臉狐疑:“沒有鳳凰蛋的味啊,而且現在離開開飯還有二十來分鐘呢,怎麼可能現在就燒鳳凰蛋?”
“絕對有鳳凰蛋的味,我天天在後廚跟江楓就隔著一個灶,老聞見這味錯不了。再說,鳳凰蛋怎麼就不能現在燒了?萬一小楓後麵還排了好幾道一刻都不能耽誤的菜呢?鳳凰蛋放個十來分鐘味道又不會變。”江建康開始強詞奪理。
雖然他是在胡攪蠻纏,江楓現在還在煮魚丸根本不可能有鳳凰蛋的味道傳出來,但他有一句話說對了,鳳凰蛋後麵是有菜。
拔絲山藥和金玉白菜。
拔絲山藥排在鳳凰蛋後麵是因為這道菜就得趁熱吃,涼了絲就拔不出來。
至於金玉白菜,因為這道菜是真正的壓桌菜,也是江家年夜飯桌上最應該出現的菜。
這道菜必須最後做,第一個上桌,有了這道菜江家的年夜飯才算完整。
隨著一道又一道菜完工,蓋蓋,保溫,海參鮑魚湯也從灶上端了下來,江楓在兩位老爺子的注視下開始製作金玉白菜。
其實決賽比完那天開始,江楓就一直在等待兩位老爺子問他自己是怎麼學會金玉白菜的,他早就編好了一套說辭,可兩人遲遲沒有來問。
一直到他告訴許成,許成寫完《知味》的文章,《知味》發刊,兩位老爺子都沒有問。
他們仿佛就這麼輕而易舉的默認和接受了江楓會做金玉白菜,即使他們隻是見過,都沒有嘗,也沒有要求江楓再在他們麵前做一次金玉白菜。
但江楓知道,他們兩個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因為從白菜入鍋的那一刻起,兩人的視線就一直盯著鍋,盯著他的手,目光灼熱,無法忽視。
他都不用回頭就可以想象出兩位老爺子目不轉睛,有些緊張甚至還有些期待的樣子。
兩位老爺子確實如此。
江衛國對金玉白菜的記憶非常有限,他隻記得有這樣一道製作過程極其複雜的鮮草味的白菜,具體的製作過程,大致是怎麼做的實際上都模糊了,就連味道也記不太清。
江衛國不記得,江衛明記得。
他比江衛國多吃十多年金玉白菜,曾經有些淡忘的記憶從江楓在決賽時把金玉白菜做出鍋的那一刻起就變得無比清晰,清晰到他很清楚江楓製作金玉白菜的過程和當年江承德與江慧琴幾乎一模一樣,分毫不差,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他曾經以為自己再也吃不到這道菜了,甚至和江衛國一樣幾乎快把這道菜忘了。
可幾乎不可能聽說過這道菜,也不可能會做這道菜的江楓,在他麵前重現了這道菜。
他沒有問江楓是如何知道的這道菜,從哪兒學來的步驟,就算是口述也不可能如此完美的複製和呈現。
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
江楓會做就夠了,如果味道能一樣或者是很接近就更好了。
從很早以前,江衛明就覺得江楓這個侄孫是上天對他的恩賜,突然的出現讓他圓了一個又一個的夢,彌補了一個又一個的遺憾,甚至是一些他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在和江楓相遇後都一一實現了。
江楓身上發生了太多神奇的事情,多到他可以接受一切在江楓身上發生的不合理的事情,包括金玉白菜。
任何人做出金玉白菜他都會覺得驚奇,唯有江楓不會。
因為江楓本身,至少對於他而言,就是奇跡。
上天給他的奇跡。
江衛明看著鍋。
抹豬油。
翻炒。
倒入海參鮑魚湯。
繼續翻炒。
收汁。
一模一樣,和記憶中分毫不差。
“爺爺,三爺爺菜都好了,可以準備開飯了。”江楓道。
江衛明笑著點點頭。
“你決定就好。”老爺子盯著金玉白菜。
江楓端著兩盤金玉白菜,從廚房裡探出頭對著廳堂高喊:“爸,德哥丞哥然哥,來端菜!”
“好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